真言

真言

日上三竿,君王府門前出現了一個錦衣人。

依禮的請見君蹁躚,隱然一股令人不敢怠慢的威嚴。

“請通報君小姐,故人九微,祈盼一會。”

既然迦夜已經更換了院落,連殊影都探不出,他也唯有循正道請見。很快即有回報,侍從恭敬的請入,在君王府某處靜苑,他見到了坐待的人。

即使聽碧隼提過迦夜的外貌,他仍是恍神了一下。

“一別數年,雪使委實變化驚人,我還擔心被拒於千裏之外。”

迦夜纖手引客,霜鏡奉上清茶果盤又退了下去,留下兩人單獨相談的空間。九微不著痕跡的環視,靜謐無人的院落看似空蕩卻伏有多處暗衛緊密戒備,重重設防並不合迦夜的脾性,想來應是君隨玉的安排。

……以她的武功根本不需要如此森嚴的防衛,究竟為保護抑是……

心底猶在尋思,迦夜已開了口。

“故人好容易來江南,自該盡地主之誼。”說著她輕淺一笑,“何況是天山新任教王,豈敢怠慢。”

“哪裏,想來多虧雪使成全。”他呷著茶,打量著容顏勝雪的女子。

“既來江南,想必西域已定,該說一聲恭喜才是。”長睫漫不輕心的眨了眨,並無多少慎懼。

“不過是僥幸未死而已。”九微自嘲的一語帶過。“倒是剛來此地就聽說雪使入了君王府,好不意外。”

“機緣巧合,運氣使然。”迦夜不露半分心緒。“不知教王此來……僅是探訪?”

“我有點好奇。”九微淡笑著坦承。“想知道君王府的千金十九年前如何到了天山,簡直不可思議。”

男子突然點破了話語,迦夜靜了半晌,忽爾笑了。

“既然疏勒國的王子能化身月使,甚至登上玉座,我上了天山又何足為奇,不都是造化弄人?”

她沒有回避的直承了事實,倒教他有些意外。

“你果然是君若俠的女兒。”

“是又如何。”她托起茶碗慢慢撥去浮沫,全無一絲波瀾。

“為什麽避著殊影,他的心意你不會不懂。四年前也就罷了,如今依你的家世盡可與謝家比肩,何況君隨玉……似乎對你相當重視。”話語故意頓了一下,九微又道。“或者你壓根是耍著他玩?我既不是殊影,你也無須掩飾,同僚多年,真話假話我還分得清。”

“原來教王此來是為探問這般瑣事。”迦夜輕諷。“真是不敢當。”

“畢竟朋友一場。”九微無所謂的笑應。“相交多年,看他為了一個女人失魂落魄,折磨得憔悴可憐,想袖手也於心不忍。”

“你很夠義氣。”

“沒辦法,誰教他當局者迷,束手無策,只好我這旁觀者來清一清了。”這話也只能由他來問,換了銀鵠碧隼是不敢的。

迦夜沒說話。

“你到底怎麽想,就算是殺人也該痛快一點。”冷眼盯著淡漠的素顏,決意要替摯友問個分明。

空氣一片死寂,沉默蔓延了許久,她忽然給了答案。

“我……活不了多久了。”

千想萬想也沒想過這種理由,九微一時驚住。

她沒看他的臉,目光落在虛空的某一處,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白發蒼蒼的老人診了許久,幾乎撚斷了數根白須,松開手久久不語,擡眼示意君隨玉。

“不必換地方,就在這裏說吧。”大致也猜得出不妙,女孩扯了扯唇角。“生死有命,沒什麽好顧忌。”

年邁的醫者微感詫異,望向一旁的君隨玉,見對方蹙著眉點頭才道了出來。

“姑娘病情實為老朽平生罕見,身中的花毒倒還罷了,雖則拔毒不易對性命卻是無礙,但……”躊躇片刻,老人嘆了一聲。“所練的功夫太過霸道,禍害非常。如今已是寒入百脈危若懸絲,數年內必定經脈寸斷,傷重而亡……”

女孩沒什麽表情,男子的臉色發青,好一會才能出聲。

“敢問神醫可有補救之法?”

“很難……”老人示意隨侍的小僮收起藥囊。“若是廢去武功,以針藥調理,當可多延幾年。”

女孩突然詢問。“照現在的狀況,還有多久?”

“不出七年……”老人惋惜的低嘆。“再要妄動武功時日會更短。”

“蹁躚!”

“辦不到。”黑冷的眸子極其堅決。“廢掉武功,我寧願立時就死。”

“留著它會害了你。”醫者離開後,男子苦苦相勸。“君王府的力量足以讓你安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