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班門弄斧

教室裏的拍賣會已經接近尾聲,台上坐久了的評委多少都有了不耐煩的神色,張德亮更是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這裏的好苗子有是有,但是不多。他隱隱覺得,來這一趟,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裏,是一種失策。

傅斯晨看向底下的人群,有能力上來講的都上過了,沒能力上來或者不敢上來的,依舊只能觀望。

他低頭看了看時間,決定發出最後一次詢問:“還有沒有同學願意上來主持試拍的?”

底下一片安靜,台上的評委相互看了一眼,就在大家準備收拾東西起身的時候,教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一個清亮的女聲在門口響喊一聲:“有!”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所有人一怔,傅斯晨擡眼看去,走廊的盡頭,那位偷穿大人衣服的瘦小女生再次出現在門口,他很意外,這麽瘦小的她竟然能發出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的聲音。

此時的白小米正踩著地上被窗台剪碎的陽光,帶著一臉無所畏懼的孤勇,朝他大步走來。這個場景讓傅斯晨再次怔住,記憶翻飛,在昨晚的夢中,那位夢中的女人,也如此刻這樣向他走來。

場上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小米身上,底下開始竊竊私語,白小米撥了撥利落的短發,依舊目不斜視大步流星。無知者無畏,她一向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也極少瞻前顧後衡量利弊,從來都是想做的事先做了再說,想追的人先追了再說。就像她第一眼看到拍賣系的顧華就開始倒追,絲毫沒想過般不般配、合不合適的問題;就像鍋爐系的她現在大步流星地走向拍賣系的拍賣台,沒考慮過連顧華都鎩羽而歸,自己一個外系人成功幾率到底能有多大。

在白小米一貫的思維裏,做了就有機會,不做,就連機會都沒了。

白小米大步走來,帶起後面的風衣,猶如超人的披風。原本的嘗試占住過道的人群,紛紛自動給她讓開一條通往講台的路。傅斯晨和台上的評委,對這位又重新殺回來的白小米都有些意外。傅斯晨不知道這位叫白小米的女生再次回來的目的是什麽,如果她真的想上台,那剛才就不應該一直為別人爭取機會。雖不知她意欲何為,但他能感覺到,再次回來的她,帶來某種強烈的願望,這讓她看起來鬥志昂揚。雖然還是剛才的那身行頭,但現在她整個人竟然沒了一開始那股子可笑的感覺。

隨著白小米越走越近,傅斯晨心中昨日重現的感覺越發強烈,昨晚的夢竟然開始一點一滴慢慢清晰起來。

像是在一片花海裏,雲霧繚繞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他欣喜若狂地朝她奔去,她卻轉身離開。等他急趕慢趕追上她,並最終把手上的戒指戴到她的手上時,煙霧散去,露出一張跟白小米一模一樣的臉。

這個荒唐滑稽的夢讓傅斯晨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當然不會相信夢中的事,但夢中人真實地站在眼前,多少讓他感到荒誕和不安。他聽過有些人會提前夢到未來的東西,但他傅斯晨在接近三十年的人生裏,從來沒發生過如此怪異的事,此時的他不想把這件事往太深的地方去聯想,只能把這歸結為巧合。

站在傅斯晨面前的白小米如他在夢中看到的一樣,矮小纖細,即使穿著高跟鞋,頭頂也剛到他的脖子。她有一米六嗎?傅斯晨疑惑地看著她唇上大了一圈的口紅和黑得有些發亮的瞳仁,努力收回分散的注意力,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白小米慢慢走上講台,看了眼寬大的講台上擺放著的展品,她雖然不是拍賣專業的,但在她整個成長的過程中,曾跟父親去過不少拍賣會,雖說都是乾市本地的小型拍賣會,跟錦城的大型拍賣會沒法比,但大家為了一個寶貝出價爭奪的場面,對白小米來說並不陌生。

她右腳微微比左腳向前多半步,這是老爸曾經告訴她的經驗,在人多的地方講話,只要把重心壓在右腳上,讓整個身子微微向前傾,整個人看起來就會顯得更加自信有力。

傅斯晨微微一挑眉,拋開她的整體形象,此刻她的動作還是很科學的。

白小米站定後,掃了一眼全場,底下黑壓壓的人群望著亂入的她。有想看一個班門弄斧的人如何出盡洋相的,有想知道敢這麽走上去的外系人,肚子裏到底有多少墨水的。白小米咽了下口水,心虛一閃而過,說不緊張是假的,畢竟自己有多少分量自己心裏清楚,然而箭在弦上,她下一秒便又挺直了胸脯看向那些想看她笑話的人,心說老娘反正不是拍賣系的,拍不好是正常,拍好了就是打你們臉。

迅速調整好狀態的白小米煞有介事地學著拍賣會上看到的自信滿滿的拍賣師的樣子,拿起那套頗為小眾的版畫。

傅斯晨下巴一揚,沒想到她會挑這個,這個藏品之前上來的學生都沒有試拍過,台上的評委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