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齊大非偶(第2/5頁)

她像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別人挑三揀四、品頭評足。

一時間她哪記得這麽多的人,不知道該怎麽打招呼,手足無措僵笑著,背過身小聲問陳上:“怎麽大家都來了?”也不早點說,害得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她們聽說我要帶女朋友回家,全都不請自來,我也沒辦法啊。”畢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親戚長輩,陳上表現得並不是很介意。

唐譯惶惶然坐著,喝茶的時候差點把杯子打翻。她知道,這間房子裏的每一個人、每一件東西都在排斥她。根本無需語言,眾人不經意間流露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早就泄露了天機。

她的心一點兒一點兒往下沉。

“阿上,你來一下。”陳母站在樓梯上沖他招手。陳上忙應了一聲,“你隨便坐,我等會兒就來。”

陳上一走,大家無所顧忌,七嘴八舌盤問她——

“聽說你不是本地人?家裏幹什麽的?”

“做一點小生意。”

“做什麽生意?”陳姑姑不依不饒。

“以前做建材,後來我爸爸腿腳不太好,就在家裏開了一個小店,賣一些副食品,也兼賣早點。”

馬上有人大聲說:“哦,我知道,就跟以前的小賣部一樣,開一個窗口,裏面黑不隆冬的,連營業執照也沒有,是不是?電視上見過。”

滿屋子的人笑起來,肆無忌憚,笑聲裏滿是鄙夷和輕蔑。唐譯感覺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咬著牙不出聲。可是眾人依然不肯放過她,就她家的小賣部熱烈討論起來。陳阿姨年紀相對輕一些,捏著曉曉的臉蛋開玩笑說:“曉曉想不想吃糖啊?她那裏有哦。”食指重重點了一下唐譯。

陳伯母瞪了她一眼,“不行,我們家曉曉只吃國外進口的零食,小賣部的東西衛生不合格,吃不得的。”

“你剛才說你爸爸腿腳不好,怎麽回事?”

“以前出過一次車禍。”唐譯很謹慎地回答。

“那豈不是殘廢了?”

“你媽媽也沒有工作?”

“什麽,你還有一個弟弟?才上小學?”陳阿姨輕聲笑起來,“哎呀,一家子的老弱病殘,就差一個孕了。”目光有意無意地停留在唐譯的肚子上。

唐譯又氣又怒,臉憋的通紅,借口上洗手間,跑到外面用力呼吸新鮮空氣。這些人羞辱她也就罷了,誰叫她活該,送上門來給人踐踏,最使她感到氣憤的是,為什麽連她上了年紀的父母、甚至才上小學的弟弟也不放過?她的父母一輩子吃苦耐勞、克勤克儉,她的弟弟學習成績名列前茅,聰明俊秀,她不明白,他們到底有什麽錯,憑什麽這樣被人看不起?

想到以後,她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她怎麽能讓他們因為自己忍受這些不相幹的人的輕視和白眼?

曉曉趁大人不注意,跌跌撞撞跟出來,伸手去撲廊檐下停著的麻雀。唐譯忙追上去,“別跑,別跑,小心磕著……”話沒說完,曉曉咚的一下撞到墻上,嚎啕大哭起來。

大人們聽到動靜全都跑出來。陳伯母大驚失色,沖過去推開彎腰去抱曉曉的唐譯,把哭得滿臉是淚的外孫按在懷裏,心肝寶貝地喊著叫著,跟摔了命根子一樣。曉曉額頭只不過有些紅腫,哄一哄也就停止了哭泣,連創可貼都不用貼。

唐譯被推的差點栽了個跟頭,為了穩住身形,她單手撐地,手掌上擦破了一大塊的皮。她狼狽地爬起來,沒有人問她一句“你有沒有事”,沒有人,全都圍著破涕為笑的曉曉噓長問短。

陳阿姨大驚小怪叫起來,“哎呀,臉上破了皮,以後會不會留疤啊?”

唐譯見陳伯母用怨恨的眼光看著自己,似乎認定自己是罪魁禍首,語無倫次地解釋:“他不小心跌倒了,剛才我正想扶他……”

“旁邊站了個大人,怎麽會讓小孩子磕著?”陳姑姑打斷唐譯,指責的意味十分明顯。

就連年紀最大的陳舅媽也嘀嘀咕咕說:“明知道有小孩子,出來的時候就該順手把門帶上,省的他亂跑——”

唐譯聽見小孩子哭,心裏本來就不好過,再加上眾人不分青紅皂白呵斥她,氣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握緊拳頭告訴自己,忍一忍再說,忍一忍再說。

好不容易挨到吃飯,陳父打電話回來說他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不回來吃飯。陳上跟她解釋,“我爸天天這樣,一年到頭忙不完。”

唐譯悲哀地意識到,在這裏,沒人拿她當回事兒。

席間她話說的很少,陳上頻頻給她夾菜,她哪還有心思吃飯,食不下咽。陳母見她碗裏的菜幾乎沒動,問:“菜不合胃口嗎?”臉上神情似乎有幾分不滿。她忙搖頭,硬逼著自己把那些菜吃了,味同嚼蠟。

吃完飯她要走,陳母也沒有挽留,客氣地說了句“下回再來玩”,叫司機送她回去。陳上拉著她的手說:“你等一下,我去拿車鑰匙。”大家便說:“大熱天的,小心中暑,讓老付送就好了嘛。”陳上不肯,硬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