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成曲調先有情(第2/3頁)
他停了停,好像解釋似的說:“這次回來沒有帶太多的東西,皇兄也就只賜給了那幾個得寵的妃子一些,我想你是沒有的。噢,那茶是不錯的,就是稀少,下次得到不知會是何時了,所以就給了你一些。”他的言語有些慌亂,但是卻是那麽的質樸。
我微微施禮,“謝過王爺了。茶我喝了,的確是難得的好茶呢。”
“茶經上說‘煥如積雲,燁若春敷’。我在蜀地喝到時,覺得它真真符合這話,就帶了些回來。”
“茶。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
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知醉後其堪誇。”
我笑著低吟,看著西子湖盛開的荷花,眼波迷離。
他驚喜地看著我,即使隔著羽紗簾,我依舊能感覺到那眼神表達的一些東西。
“好詩,好詩。”他贊嘆道,卻不知除了那兩個字外再說什麽。
“王爺您過獎了。靈山惟嶽,奇產所鐘。厥生荈草,彌谷被崗。承豐壤之滋潤,受甘霖之霄降。月惟初秋,農功少休,結偶同旅,是采是求。水則岷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擇陶簡,出自東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劉。惟茲初成,沫成華浮,煥如積雪,曄若春敷。”
說罷,看著他,“小女子愚鈍,不知王爺在蜀地所見所飲是否是如此?”
他爽朗地笑起來,上前一步,似要跨進我們之間這層羽紗帳,卻終還是在外停住,用低沉驚艷的聲音說道:“傳聞中,柳妃的才情乃天下女子中的花魁。如今看來,此言甚虛啊。”
我搖搖頭,“她的確是啊。”
換他搖頭,“你的才情,遠在她之上。”
我淡笑開去,不再說什麽。
“皇兄沒有遇到你,是他的憾事。”他低著頭,用比先前小得多的聲音似對他自己說道:“不過,卻是我的幸事。”
我低垂眼簾,不知如何回答。他取出簫吹起來,是那日我跳舞時唱的曲子
我不由跟著哼唱起來:“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翺翔!皇兮皇兮從我棲,地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
回到坤寧宮,兀自坐在西暖閣的紅木大椅上,回憶著上午與他的交談,從茶經到佛理,從古樂到新辭,很多地方我們的見解都是一致的,雖然遇到那些不同的地方都極力想讓對方接受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們都不是簡單就妥協的人,最後一定是一笑了之,卻也相談甚歡。直到皓月來叫我時,才發現早已日上三竿了。裕王也是猛然覺察,尷尬地笑笑,起身告辭。
臨走,他回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了。那笑,仿若陽光鋪天蓋地灑在我身上。
想想,嘴角邊就帶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心是溫暖的。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找來一方墨藍的錦緞,想著繡個荷包。可真的要繡了,卻不知繡什麽圖案好。
皓月端了點心進來,看見我拿著一塊軟料發呆,便笑出聲來,“小姐可是要繡什麽了?上次那方絲帕不是還沒有繡完麽?”
我支吾著不知說什麽,隨口應道:“就是想繡東西了。”
皓月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依我看啊,繡螭獸不是很好麽?”
“不好,太戾氣了。況且本來身上穿的就是,怎好再用一個。”話說完,就看見皓月狡黠地一笑,才知自己說漏了嘴。
“是給裕王的麽?”皓月笑容收了回去,看著我問。
我點點頭。
“小姐,這可是不合規矩的。”
“我知道,不會被發現的。”自己也是這樣安慰自己。沒有人會注意到我,不是嗎?
“小姐真的以為可以在這宮裏隱匿一輩子?”
我苦笑道:“這個,不是我決定的,是他。”
眼睛別開去,落到了墻上百鳥朝鳳絲織掛毯上,上面的鳳羽毛艷麗,神情高貴,超然一切地傲視著百鳥。可是,我這只鳳,卻是像落了窩的……
“小姐就沒有想過讓皇上喜歡上您?以您的才情容貌……”
皓月沒有說完,我就打斷了她,“如果一開始就不要我,那麽我也不會去討這份喜愛。更何況,他不是我一個人的良人,他有三千粉黛。我寧願在這坤寧宮裏老去,哪怕一輩子不見天顏。”
皓月不再說什麽,只默默地把糕點盤放在我面前。
我輕輕搖搖頭,眼淚掉下來。舉起手上的錦緞對著陽光,自語道:“就繡祥雲吧。”說著自顧自繡起來,不再注意其他。
繡了一夜,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何如此趕活計。皓月幾次進來為我剪去燭花,都是默默地看我一眼,然後在出門時輕輕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