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如飲待奴先醉

今夜的晚宴雖說是家宴,可是卻是我作為皇後第一次出席的宴會,它對我並不重要,可是,在宴會上我可以見到他,這樣就好了。

挑了許久,終於是選定了一件玫紅色繡海棠的錦衣。這件衣服樣式簡單,卻勝在顏色上,那紅不濃烈也不暗淡,只是讓人感覺有春風拂面的溫暖感覺,但是卻也能顯現出皇後應有的端莊。

梳迎春髻,一根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彰顯自己的身份,可是卻不過分的華貴,再戴一枚點翠鳳形銀簪,腦後是白玉扇形梳,垂下短短的一排金流蘇,轉頭間有璀璨的金光閃閃。

今夜我要做的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後,而是一個溫柔得體的妻子,因此不宜太隆重,只是恰到好處的顯現尊貴就好。

最後在鬢間插上一朵新摘的大紅山茶,鏡中人明眸皓齒,顧盼生輝,嬌柔溫婉,高貴翩然。我提起裙擺,腳上是一雙軟緞繡花的玉鞋,鞋尖一朵堂皇的牡丹開起香瓣萬千,中間一點金黃最是耀眼。

我將裙幅放下,遮住了那妖嬈的花,略施粉黛將自己臉上的疲倦遮蓋,只是口脂仔細地選了一抹鮮艷的水紅,配上我如皎潔月光的面,第一次感到自己可以如此的嬌媚卻依舊氣質如蘭。我朝自己笑了笑,古人雲“女為悅己者容”,自己今夜,是為誰而裝扮呢?

沈羲遙直到傍晚時分才來到坤寧宮,他的打扮也十分的隨意,只一件秋香色便袍,紋著團龍圈圈,戴閑暇時用的白玉冠,劍眉星目俊朗至極。

進了門看見我坐在妝台前舉著螺子黛無從下手,笑著上前拿過,仔細的畫了一個柳葉眉,他的手法生疏,想是沒有為誰畫過幾次吧。

我握住了他的手嗔笑到:“皇上畫的,還不如臣妾呢。”

他臉色一黯訕笑起來:“敢如此與朕說話的,你還是頭一個。”

我從鏡中看他,他只是笑著,並沒有動氣,我沒有回頭只是湊到鏡前細細的描繪,他就站在我身後靜靜的看起來。

畫了很久,其實是不想去看他,怕看到他,就想起另一張和他相似的臉。我知道他對我的好,可是自在坤寧宮見到他,他就不再是那個與我相遇在幽然亭,賜我蓬島遙台的那個男子,那個人沒有帝王的戾氣,也沒有一個皇帝高高在上不可仰望的氣勢。

我知道,在坤寧宮見到我後,他心中的那個仙子就不再是仙子了,不管他如何地去回避,可是他永遠也忘不了我是淩雪薇,是淩家的女兒。而我,也不得不被這個身份牽絆,失去了自己。

“皇上,時辰快到了,請皇上皇後移駕朧煙閣。”張德海走了進來,小心地說著。

我擱下手中的眉筆莞爾一笑:“皇上,臣妾準備好了。”

朧煙閣飛架在水上,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平台用來演奏歌舞,整個朧煙閣均用雪花巖築成,茫茫的雪白一片,三面環水,有微風從湖上輕拂而過,吹得人整個酥酥的,舉動都輕柔起來。

我就伴著沈羲遙高居上首,下面依次坐著向我們行過禮的魏王沈羲業,旁邊是魏王妃,一個嬌小可人的江南女子,據說是魏王在江南遊歷遇到的一個禮樂的世家女子,精通各種樂器,與最喜音律的魏王正好琴瑟和鳴。

魏王身姿挺拔,面目不如沈羲遙高貴威嚴,也不如沈羲赫那般飄逸如仙,倒也是棱角分明,目光炯炯,氣質上多了些江南文士的優柔。

他是先帝長子,可惜其母出身微賤,自身的天資也遠不如自己的弟弟們,性格卻是不爭,厭煩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只醉心於音律,常常走訪名師。這樣也好,其實這是最好的自保的方法,作為皇子一生衣食無憂,比起那些一味爭權奪勢最後卻竹籃打水的人來說,他無疑是聰明的。

魏王之後是幾位皇叔,都是朝堂上的老人了,有些與父親的私交甚好,可是手中幾乎沒有什麽權力。

魏王對面的桌子一直空著,可是我知道,那是他的位置。

待我和沈羲遙坐定,裕王還遲遲未到,沈羲遙表面上卻和魏王說笑著,聽魏王說著他在江南的見聞,可是他的眉頭微顰,擔憂之色隱約顯現其上。我心中更是焦急,裕王是守禮之人,如若不是有困難,是不會晚到讓一幹人等他的。

我看見沈羲遙對張德海使了個眼色,張德海立刻悄聲退下,不一會就有守門太監高聲喊道:“裕王殿下到。

擡頭,滿室耀目的燭光中他由兩個侍女輕扶著走進,臉上是溫潤的笑,一如我熟知般,穿的也很簡單,仔細一看我差點掉下淚來。

那是我和他初遇時他的裝束,只是頭上的發冠換成了稍正式些的青玉冠,閃著柔和的光。

沈羲遙起身去迎,我自然跟在後面,眾人扶著他走到桌前坐下,他卻又站起身來,恭敬地朝我們一拜:“臣沈羲赫參見皇上,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