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陰晴不定(下)

雲兒武功不咋地,逃跑功夫卻是一流——當然啦,她跟著東方棄,自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東方棄是天底下最厲害的逃跑專家。她虛晃一招,腰身一閃,硬是從他手底溜了開去。那燕公子眸底閃過訝色,“你這招身形步法倒精妙得很,從哪兒學來的?”

雲兒再狂妄自大,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憑自己幾手三腳貓的功夫,絕不是他的對手,被抓不過是遲早的事,連忙舉手投降說:“你說話不算話!”

他愣住了,不由得問:“我什麽時候說話不算話了?”雲兒撇嘴道:“你還記得那天晚上說的話麽?我說我就在雲泉裏住下了,你說隨便,我還說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明明答應了,怎麽這會兒想反悔?”

他那時候氣糊塗了,說的自然是氣話,沒想到這會兒反倒被她套住了,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總不能失信於一個黃毛丫頭,雖然極端不願意,卻不得不說:“你願意住在這荒山野嶺,我才不管呢!”

雲兒得意洋洋看著他,雙手叉腰說:“好啦,我現在就要回‘晚晴樓’將自己日常所用之物全部搬上來!”

所以當馮陳禇衛見雲兒一馬當先下山來時,面無表情橫劍攔住她的去路。禇衛甚至將劍架上她脖子,還故意往裏推了推,無聲逼她回去。她可以感覺到劍刃上傳過來的殺氣,不由得寒毛倒豎,嚇得一動不敢動,僵著脖子吸氣說:“喂喂喂,你秀氣點——是你主子讓我下山的。”他可別故意手一偏,一個“不小心”,自己頂上的腦袋瓜子可就要分家了。

倆人聽了,愣了一下,猶豫著把劍收了。雲兒吐了吐舌,摸著脖子說:“咦,寒嗖嗖的,惡心死了。”豈止是惡心,小命都快玩完了。見馮陳搖了搖頭,伸手來抓她,顯然不相信她的話。她忙跳開,“幹嘛啊,動粗呢!不相信是嗎?問你家主子去啊。他還說以後你們可以隨意跟我說話,再也不必一副大眼瞪小眼,活見鬼的表情了。”

馮陳禇衛面面相覷,心裏縱有諸多疑問,仍然不敢出聲。馮陳暗哼一聲,前幾天公子還大發雷霆說要活活餓死你呢,這會兒怎麽可能朝令夕改?提起手中的劍,直指她胸口,意思是她再不回去,他可就不客氣了。

雲兒氣得跺腳說:“你們這是幹嘛,也不問清楚事情青紅皂白就動手了——”感覺劍尖刺破衣衫,都貼到肌膚上了,嚇得心口一緊,連忙後退,豎起雙手,一臉諂媚說:“我回,我回,我回還不行嗎?”恨恨地轉身,擡眼便看見那燕公子正走下山來,背負雙手,不緊不慢,衣袂翩躚,甚是俊逸。一時間如獲救星,連忙喊:“姓燕的,管一管你家的奴才!”那燕公子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微微瞟了她一眼,就這麽從她身邊走過,視若無睹。馮陳聽了,怒喝道:“大膽——”擡頭見自家主子竟然沒發怒,立馬識相地住了嘴。看這情形,剛才她說的話似乎是真的——這,這,這,主子的心思也太善變了吧!

雲兒尾巴立即又翹了起來,食指點著馮陳的鼻子說:“以後對本姑娘客氣點,別動不動就抽刀拔劍的——”又指著禇衛說:“還有你,眼睛放亮點!”兩人氣得一陣哆嗦,剛伸出手去——她便大喊大叫:“幹嘛,幹嘛啊,想打人啊,來啊,來啊——”挺著胸脯往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倆人被她潑辣樣兒嚇得連連倒退,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眼角偷偷瞄了眼自家主子,見他似乎沒反應,只得訕訕地收回來。算了,算了,好男不與女鬥。

就在倆人怏怏跟在自家主子身後要離開時,那燕公子突然發話了,“言無尊卑,目無法紀,頭懸梁錐刺足伺候!”說完獨自走了。

馮陳禇衛立即大聲答應:“是!”

雲兒剛才還在想,自己總算鹹魚翻身,威風了一把。哪知倆人轉頭就摩拳擦掌來抓她。她一見風聲不對,拔腿就跑。空曠之地,又沒個躲藏的地方,饒她身手再伶俐,也不是馮陳禇衛二人的對手,沒跑幾步就給抓了回來。

二人押著她來到一間黑漆漆的屋子,四面無窗,死氣沉沉,空中飄著無數的各色紗簾,重重疊疊,使人一眼望不到頭,不知這屋子究竟有多大。奇怪的是,這些紗簾均只有一尺來長,既不像是帷幕也不像是窗簾那樣大幅垂下,推開門時,無風自動,猶如群魔亂舞,妖孽橫行。雲兒見了,立即想到“鬼屋”一詞,縮著肩打了個寒噤。

房間當中放著一張木凳,十分突兀,此外空無一物。走近一看,那木凳上竟然布滿了手指長的小錐子,密密麻麻,倒立著發出幽幽的冷光。雲兒看了,頭皮一陣發麻,她有種被打入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的感覺,嚇得放聲尖叫:“啊啊啊啊啊——你們想幹什麽,快放我走——”不停地掙紮,又踢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