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殺人不留行(下)

燕蘇眼看著雲兒跟東方棄跑了,想喊終於還是打住了,坐在燈下發了一回愣。這是怎麽了,越來越不像自己了,不過是一個古靈精怪的野丫頭罷了。想到她拉著東方棄十指相扣的畫面,喉嚨裏像鯁著一根刺,怎麽拔都拔不去。他站在門口擡頭望天,漆黑的夜像一塊黑布,陰沉沉的,又厚又重,壓的人心口微微發疼,心底似有一把火溫吞吞燒著,任憑狂風暴雨,怎麽都澆不滅。

前方傳來輕巧的腳步聲,看見他,停在濃重的陰影裏,不肯過來。亮處看暗處,分外模糊,他依稀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便問:“雲兒,是你嗎?”來人不回答,轉頭就跑。他怒了,“見到我就跑,我就這麽可怕?一氣之下跟了上去。那人見他追來,跑的更快了,一溜煙出了院子。他心裏奇怪,在後面喊:“喂,三更半夜,荒山野嶺的,你去哪兒,小心鬼抓了你去!”因為擔心她的安危,還是追了上去。心裏哼道,武功不咋地,逃跑用的輕功倒是長進不少啊。

他隨著那人跟進附近的一處竹林,環顧四周,風聲蕭蕭,雨滴點點,靜悄悄沒有半點聲音,竹林茂密地不透一絲亮光,感覺陰森森的。他突地刹住勢子停下腳步,這人不是雲兒,雲兒今天戴的耳環是一對小鈴鐺,風一吹就響,負手而立,眸中閃過兩道精光,寒聲道:“你扮成雲兒引本宮來這裏,到底想幹什麽?”

那人掀了白色披風扔在地上,腰背一挺,身子陡然長高數寸,露出一身夜行來,手足纖長,整個人如一頭獵豹,全身的力道蓄勢待發。他轉過身來,一對眼睛包在黑色的頭罩裏,目光灼灼,諷刺道:“素聞太子殿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沒想到竟是個多情種子,甘為一個女人只身犯險。”

燕蘇手握在龍泉劍上,冷聲問:“你是誰?誰派你來的?”他不答,卻說:“你很小心,一路上防範嚴密,滴水不漏,從不曾單獨行動過。連日來我都沒找到機會下手,沒想到今晚破綻百出的一招,你半點戒心都沒有就追了出來,正所謂關心則亂。雖然這種行為我很贊賞,但是你的命今天我要定了!”最後一個字還含在嘴裏,一團金色的劍影鋪天蓋地席卷而至,如一道最明亮的光穿雲破霧而來,霎時間竹林裏風聲大作,枝動葉搖,稀裏嘩啦亂響,竟是不肯停歇。

燕蘇拔出龍泉劍,劍尖微微晃動,不待金光逼近,後發先至,雙手握劍飛身而起橫劍一格,只聽見金屬相擊清脆的聲音,夜空閃過一道燦爛的火光,落在地上,入泥不見。對方劍勢太過霸道,內力渾厚似高山深海,像鐵錘重重敲在他心口,錐心刺骨的疼。他重傷未愈,一口氣轉不過來,血氣翻湧,體內真氣逆轉,連忙倒退數步,穩住身形。

那人眸中露出訝色,道:“你武功很不錯,可惜臨戰經驗不足,欠了些火候,死了怪可惜的。不過,世上的人對我來說,是死是活一點意義都沒有。”話說完,劍勢一變,像一片風中的落葉,輕飄飄抓不住方向,無聲無息朝他心窩刺來,狠,快,準,不留一絲余地。

燕蘇使出一招“分花拂柳”,龍泉劍化去他當胸一刺,不退反進,勢如疾風朝他肩窩刺去,同樣狠辣無情。他不慌不忙,不等劍勢變老,手腕一轉,在空中虛晃一招,由上而下,直朝他膻中穴刺來。倆人以快打快,瞬息間已交換數招。

燕蘇沒想到他變招如此迅速,劍術精妙如斯,龍泉劍來不及往回撤,只好橫地裏往邊上一移,飛身斜退。他乘勝追擊,淩空而起,右指挾起一股勁氣點在龍泉劍尖。燕蘇感到一股龍卷風式的真氣打著旋迎面罩來,運起全力抵抗,因為不同於直來直往的真氣流,仍有大部分侵體而入,他手臂一麻,頓失知覺,龍泉劍差點脫手。幸而他反應奇快,立即劍換左手,劈開一式“落英繽紛”,漫天劍雨擋住他淩厲兇狠的攻勢。

他“哼”一聲,已不耐煩,劍隨人走,空中劃過一道閃電,一腳踢在他小腿下三寸處,右手的劍如一道金光,閃無可閃避無可避直直透腹而入。燕蘇為了避開他開山裂石的一踢,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他腳上,當金劍以無以倫比的勁道刺過來時,他已經來不及閃躲。眼看就要血濺當場,他身子略微側移,金劍堪堪擊在他腰上,卻再也進不去半分。

那人十分詫異,立即收劍後退。燕蘇因為對方劍上強大的真氣,本已是重傷在身,強弩之末,再也支撐不住,疾退數十步,重重摔在地上,唇角溢出大量鮮血。金絲鑲邊的腰帶破損,露出裏面白色的劍光,黑沉沉的夜裏分外搶眼。若不是纏在腰上的這把蝶戀劍,只怕這會兒他已經沒命了。

那人見他受了重傷,奄奄一息,束手待斃,再無顧忌,氣運劍上,提劍便要刺來。說時遲,那時快,一件不明物事破空而來,如疾風驟雨呼呼作響,聲勢驚人,他若不避開,只怕要貫胸而入,血濺當場。無奈下唯有旋身側移,暫避風頭,金劍一挑,橫空一劍劈開,卻是東方棄隨手拔下的一根束發的木簪,用在他手裏卻猶如利劍,銳不可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