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千裏楚惜風(下)

回到客棧,眾人經過這麽一鬧,都沒有睡意,默默打點行裝,準備上路。燕蘇一個人坐在院外的松樹下,手裏把玩著蝶戀劍。眾人不敢去打擾他,馮陳遠遠站住了,皺眉說:“公子今天行事大為反常,本來只要一聲令下,刺客即可手到擒來,再順藤摸瓜找出幕後真兇,可是卻因為雲姑娘——”魏司空拍了拍他肩膀,說:“公子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楚惜風是何等人物,抓不如放,放長線釣大魚,日後自有用處。再說雲兒在他手裏——好了好了,這是公子他自己的事,自有分寸,你就不要多管閑事了。”

倆人走開。東方棄迎了上去,行過禮後說:“公子,傷勢可要緊?”燕蘇不答,眼睛看著遠處,問:“東方棄,聽雲兒說你救了她,怎麽救的?”東方棄愣了下,隨口說:“無意中救的。”不欲多說。燕蘇也並不想知道其中具體情形,只說:“那麽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是嗎?”東方棄點頭,“是的,醒來後就這樣了,不過並不妨礙她現在快快樂樂地活著。”

燕蘇微微頷首,發了一回呆,半晌問:“你找我有什麽事?”他拱手答:“雲兒在楚惜風手裏,我總要想辦法救她出來,明天恐怕不能隨公子回京,特來向公子辭行。”燕蘇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說:“我並不急著回京,你沒必要走。”招手叫來馮陳,“你吩咐下去,就說我身體不適,先不走了,在這兒休養兩天,等情況好轉,再作決定。”

馮陳愣了下,擡頭說:“可是公子,皇上他——”燕蘇擺手阻止他說下去,“父皇好的很,這招調虎離山之計雖不高明,卻很管用。”誰要殺他,他心裏有數,一動不如一靜。馮陳隨即明白過來,垂頭不語。

燕蘇側過頭來看著東方棄,倨傲地說:“楚惜風再厲害,也抵不過我的千軍萬馬。”又對馮陳說:“你拿我的虎符火速前往宣城調五千精兵過來。”馮陳領命去了。他站起來,目視前方,手握在劍柄上,眸光凜冽,寒聲說:“哼,楚惜風,欺人太甚!我就是掘地三尺,上天入地,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楚惜風挾著雲兒一路疾奔,騰雲駕霧般穿過茂密的叢林,跨過水流湍急的竹橋,行了大約有數十裏,來到一處山腳下,方解開穴道,放她下來。他迎著初升的朝陽長嘯一聲,不一會兒,一匹金黃色駿馬歡快地跑了過來,高大威猛,渾身鬈毛,像一簾灑下的陽光,神駿非常。

雲兒摔在地上,腳踝磕到石頭,疼的小臉皺成一團,見了這馬,驚呼:“這不是獅子驄嗎!”忙不叠爬起來,“哎呀,這馬簡直比獅子還神氣,威風凜凜。”心中暗暗比較,獅子驄和宛天,不知哪個跑的更快?伸手想摸,楚惜風一掌橫劈過來,嚇得她趕緊收回了手,懦懦說:“我,我沒想幹什麽。”

楚惜風哼道:“獅子驄性子暴烈,野性難馴,你要是活得不耐煩了,不妨動一動它。”雲兒堆起一張笑臉,連忙擺手:“我正青春年少,貌美如花,還想多活幾年,呵呵。”楚惜風不理她,走到溪邊,捧起一掌清泉,隨便洗了把臉,將腳下沾上的黃泥擦去。

雲兒漱了口,擡頭向遠處望去,群山巍峨,草木蔥蘢,山頂雲遮霧掩,縹緲無蹤。一輪圓盤大的太陽從山的縫隙裏徐徐升起來,橘紅色的光芒照的萬物欣欣向榮,生機勃勃。雲山霧靄間,有一只白色的大鳥扇著翅膀“呱”的一聲從太陽底下飛過,白色的羽毛鍍上一層金光,像是丹青國手筆下的一幅絕世名畫。晨風拂過,頭頂雲霧飄飄然散開,化成各種形狀,勝似仙境。她垂頭想了下,決定問個明白:“這是哪裏?你抓我做什麽?”

楚惜風不答,翻身上馬。雲兒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說:“既然你已經逃了出來,不如放我走——”他居高臨下看著她,神情似笑非笑,雙手抱胸:“你覺得呢?”雲兒察覺他全身每個毛孔靜靜發出一股殺氣,打了個寒噤,耷拉著腦袋說:“我,我,我當然是……跟你走。”楚惜風夾了下馬腹,瞬間來到她面前,手往下一探,輕而易舉提起她,大喇喇往馬上一扔,揚了下韁繩,獅子驄如一道金光射了出去。

雲兒臉朝下橫趴在馬背上,手足懸空吊在半空中,靠不住實物的恐慌令她亂抓亂踢,拼命大叫。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刮的她臉頰生疼,胸口壓的喘不過氣來,肋骨幾乎要斷了,全身的知覺一點一點麻木。就在她幾乎昏厥過去的時候,楚惜風一手拉她坐起來,冷哼道:“坐好了!”緊了緊手中的韁繩,獅子驄跑的更快了,成片的山石樹林呼啦啦往後退去,只看見一團模糊的淡影。

也不知跑了多久,地勢越來越狹窄。群山蜿蜒起伏,一眼望不到邊;兩岸絕壁聳立,怪石嶙峋,刀劈斧砍一般,筆直沖向青天。當中一條羊腸小徑,僅可通人,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雲霧在腳底盤旋,山風“嗚嗚嗚”從身旁吹過,鬼哭狼嚎,甚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