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死裏逃生(下)

她不由得皺眉,要趕緊想個辦法才行。漂了這麽大半天,也不知到了什麽地方。兩岸漸漸開闊,地勢越來越平坦,黑灰色的地平線隱約可見。她精神一振,換了個姿勢拖著燕蘇,上半身早麻了,腳下機械地踩著水往岸邊遊去。看著離岸邊很近,等她筋疲力盡倒在岸邊時,太陽已經從山頭升起來了,一點力氣都沒有。她累得連呼吸都想幹脆省掉,來不及將下半身從水裏拖上來,就這樣靠著同樣半身浸在水裏的燕蘇沉沉昏睡過去。

等到寒冷將她喚醒,太陽早已不見了蹤影,雲層低低地壓在河面上,烏雲翻滾,風聲大作,雨水打在臉上,硬邦邦的像石塊。河水大漲,身體都浸在水裏,只露出一個頭來,若是再過一時半刻她還不醒,只怕倆人就要活活淹死了。她又拉又拽,好不容易將燕蘇拖上岸來,累得一屁股坐在泥濘的地上。過了半天才回過一點勁來,可是整個人昏昏沉沉,頭像鉛塊一樣沉重。身體早已冷的沒有感覺,摸了摸額頭,竟然有些燙手,看來是生病了。

倆人濕透了,全身上下沒一處是幹的,看來要先找個躲雨的地方。可是急流冷水之濱,荒山野嶺之巔,哪有地方避雨。她自己半死不活的,更不用說背燕蘇走了。使勁搖了搖他,“燕蘇,燕蘇!”嘴唇緊閉,半點反應都沒有。她仰天長嘆,漫天的雨點紛紛落在她臉上。看在他不顧危險、跳崖救她的份上,不能就這樣把他扔在這裏,任他自生自滅。她一定要救醒他。

淋了大半個時辰的雨,她擡起頭,摸了摸臉上的雨水。看天氣這雨還不知道時候會停呢,難道就這樣一直淋下去?不行,不能再坐著等死了,要想辦法離開。拖著燕蘇躺在半人高的草堆裏,拔了些半枯黃的柴草堆在他身上,想了想,又褪下自己的外衫蓋在他臉上,這才起身往山間深處走去。

尖石遍地,荊棘叢生,因為下雨,山路又濕又滑,十分難行。她跌倒好幾次,弄的全身都是泥水,手掌膝蓋都擦破了皮,嘴裏咕咕噥噥罵:“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只希望雨趕緊停,別再下了。再這樣下下去,只怕兩個人跳崖沒有死成,反倒被雨淋死了,豈不冤枉!

越往前山路越難走,她站在一塊大石上舉目眺望,四周都是巍峨的群山,一重連著一重,環環繞繞,竟是沒有出路。泄氣地靠在石上喘息,心想,要不做個木筏,沿著河流一直往下漂?有水源的地方總會有人家的。一想到砍樹,立刻否決了。再怎麽不願意,也只得再往前走,總不能不明不白死在這兒。

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剛轉過一個彎,左前方赫然有一個山洞,旁邊有一株大樹擋著,洞口周圍長滿了雜草,位置甚是隱蔽。她大喜,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扒開淩亂的野草一頭鉆了進去。裏面十分寬敞,甚是幹凈,蜘蛛啊蝙蝠啊蛇啊蟲子啊什麽的一概沒有,角落裏還鋪了一堆幹草,胡亂攤在地上。她左看右看,十分滿意,拍手道:“就是這裏了。”

在幹草堆裏坐了下,拍拍屁股站起來,說:“挺舒服的嘛。”這才鉆出洞來。不看不要緊,一看差點沒把膽嚇破了。一只吊睛白額大蟲嘴裏叼著一只已經被咬死的梅花鹿,虎視眈眈看著她。她嚇得“媽啊”一聲叫出來,跌坐在洞口,天啊,敢情她一頭闖入了老虎窩,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盡量擺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打躬作揖,抖著右手打招呼:“嗨,虎兄,你好,我是雲兒。”還想再說些什麽,無奈腦中一片空白,喉嚨緊的發不出聲。那老虎也奇怪,見她“鳩占鵲巢”,都欺負到地頭上了,也不發怒,扔下嘴裏的死鹿,慢悠悠踱了過來。

雲兒嚇得腳都軟了,連滾帶爬往後躲,舉起雙手外帶雙腳作投降狀,磕磕絆絆說:“虎兄,虎兄,咱們有話好商量……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過想躲躲雨……您老人家讓我走,我這就走,現在,馬上,立刻……”右手不由自主摸上自己的喉嚨,瞄了眼洞外的死鹿,戰戰兢兢說:“您老既然吃飽了要睡覺,就不用再拿我當點心了吧,嗚嗚嗚……”嚇得快要哭了。她今天到底走了什麽運,死裏還沒逃生,又一頭鉆入虎穴!

那只老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磨了磨爪子上的黃泥,這才扒開雜草鉆進洞來。一身黑毛,油光滑亮,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兩只琥珀似的藍眼珠,炯炯有神,甚是威武神氣。雲兒見到它忍不住就想尖叫,又怕觸怒了它,連忙捂住嘴唇,縮在最裏面,瞪著它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那只老虎伸出爪子踢了踢幹草堆,屁股對著雲兒大搖大擺躺下來。

雲兒等了許久不見有動靜,心慢慢寬了,手腳並用爬到洞口,跟四腳動物差不多。回頭看了一眼,那只老虎前爪搭在臉上,翻了個滾,呼嚕呼嚕睡的正香呢,根本不拿她當一回事嘛。她重重喘了口氣,奇哉怪也,從沒見過這麽溫順的老虎,不吃人只睡覺,難道是吃飽了,嫌她的肉酸不好吃?低頭瞧了瞧渾身是泥的自己,估計不怎麽可口——呸呸呸,滿腦子胡思亂想些什麽啊,逃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