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患難見真情(下)

燕蘇沒好氣說:“你手擡這麽高,我怎麽喝!”她只好折著手腕懸空在他胸上方,割傷的手臂疼得厲害,“都漏了,你快張嘴,快點,張大點——”生怕滴了出來,十根手指並得緊緊的,一動不敢動。她眼瞅著他燕蘇喝完了,肌肉一松,整個人倒在他胸前,濕漉漉的兩只手,一只無力地撘在他臉側,另一只撐在他喉結上。她“哎呀”一聲驚呼,手忙腳亂要爬起來——

燕蘇手按在她背上,阻止了她。她驚愕地擡頭,想問他幹什麽趁亂動手動腳。哪知道燕蘇撐著另一手剛要坐起來,好巧不巧,雲兒的鼻子正好撞到他下巴,疼的倆人同時吸了口冷氣。雲兒捂著鼻子,眼淚汪汪罵:“幹什麽,沒長眼睛啊!”他摸著下巴哭笑不得,悻悻說:“這位姑娘,在下也是受害人好不好,麻煩你下次動作輕點。”

雲兒撐著他胸膛爬起來,瞪大眼睛威脅說:“再有下次,我一掌拍死你。”燕蘇悶笑,一手勾住她脖子,拉她重新躺在自己身上,側著臉挑釁地看著她。他發現自己其實蠻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雲兒漲紅了臉,氣得直罵:“你,你,你這個卑鄙小人,無恥之徒……”使勁推他。

他突然擡頭,一邊在她耳邊吹氣,一邊用嚴肅的口吻說:“雲兒,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他有些享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

雲兒見倆人姿勢雖然曖昧,但是聽他的話,卻是一本正經,摸了摸麻麻癢癢的左耳,不好發火,掰開他的手坐起來,背著他,頓了頓說:“不用謝我。若不是因為你不顧自身危險跳下來救我,我也不會救你,咱倆互不相欠,算是扯平了。”燕蘇聽了她的話神情有點不悅,挑了挑眉,想說什麽,但是最終沒說出來。

倆人一時沒說話。雲兒走到洞口,擡頭看外面,天空灰沉沉的,豆大的雨點濺在石頭上,滴滴答答響,沒有要停的跡象。伸出手,冰涼的雨點打在手心,麻麻涼涼的,風吹在身上,有一股寒意。她縮了下肩膀,轉回來說:“你餓不餓?這裏有鹿肉,我們烤了吃吧。”燕蘇體內真氣亂竄,傷勢嚴重;雲兒身上寒氣上湧,疲累交加,倆人都沒什麽胃口,但是為了保存體力,勉強吃了點。

雲兒嘆氣:“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這個鬼地方,一個人影都沒有。”燕蘇便說:“管它呢。過來,先睡會兒再說。”拍了拍旁邊的幹草堆。雲兒搖頭,靠近火堆抱膝坐下。他取笑說:“你怕什麽,我還能把你吃了?”她回頭瞪了他一眼,哼道:“就你這樣,缺胳膊斷腿的,我能怕你?我是嫌擠好不好。我睡覺有點,嗯,怎麽說呢——活潑,萬一踢到你傷口,可別怪我沒提前說啊。”一屁股在草堆上坐下。

燕蘇將草鋪開,“你靠火躺著,喏,接著——”脫下自己的外衫扔給她。雲兒斜著眼看他,“做什麽?當心你自己吧,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不要——”一把抓起,就要扔回去。他冷下臉來,不悅說:“本宮的東西,你敢不要?”眼睛裏射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雲兒駭了一跳,做什麽,說變臉就變臉,不就一件破衣裳嘛,嘴裏嘟嘟囔囔小聲嘀咕:“有被子蓋,為什麽不要——我才不擔心你呢!”扯過他的衣服蓋住頭臉,背對著他躺下。

過了會兒聽的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身上的寒氣,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老不見好?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雲兒睜開眼,見他的臉就在眼前,呼吸可聞,連忙往邊上滾去,生氣地說:“幹什麽?”靠這麽近。他沒什麽表情說:“手伸過來。”見她一臉鄙夷不理不睬的樣子,加重語氣重復說:“手伸過來!”

雲兒見他不像開玩笑,也不知他想幹什麽,想了想,還是不情不願遞到他跟前。他兩指撘在她手脈上,時間越久,眉頭皺得越深,探完這只手的脈又換那只手,最後一句話都沒說。雲兒見他這樣,嗤笑說:“你又不是大夫,知道什麽!”他淡淡說:“你體內的寒氣已經傷及心脈,怎麽會弄的這麽糟糕?”雲兒默然半晌,甩頭說:“我知道,反正我也沒想過多福多壽,長命百歲,反正活一日是一日。”反正她的命也是偷來的,算是占了便宜呢。

燕蘇沉下臉,“你這話,我不喜歡聽。”雲兒切了聲,轉過頭去幹脆不理他,這人怎麽這麽霸道,連別人說話也要迎合他的胃口。燕蘇盯著她的背看了半天,最後說:“放心,你體內的寒氣我會想辦法治好的。你就是想死還得問我同不同意。”不再說話,閉上眼睛療傷。

從沒有見過這麽霸道蠻橫、自以為是的人,她是死是活要他管,雲兒暗暗腹誹,吃了兩粒藥丸,昏沉沉睡了。

傍晚時分,雨總算停了,天色大亮,西天露出一條帶狀的晚霞,纏在群山的腰間,像是一條飄逸的彩帶,空氣清新濕潤,蟲鳴鳥唱,林間頓時熱鬧起來。燕蘇聽見“嚓嚓嚓”腳步聲由遠及近,推了推沉睡中的雲兒,“有人!”雲兒一骨碌爬起來,抽出腰間的蝶戀劍。聽見一個溫和的男聲說:“大貓,你跑來找我也沒用,小師妹的氣還沒消呢,只好委屈你啦。”隨後又聽見“嗷嗷”兩聲嘶吼。雲兒一驚,這不是那只黑虎麽,敢情真是人養的,所以性子才這麽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