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內憂外患(下)

他整了整衣冠,待要進去,兩個道童想攔又不敢攔,顫著聲音說:“殿下,大將軍正和陛下……商量要事,吩咐說……任何人都不得打擾……否則……”自從上次燕蘇血濺靈虛觀後,觀中的道士對他不由得又敬又怕,戰戰兢兢深恐得罪了他。

燕蘇朝他冷冷一瞥,他打了個寒顫,急忙刹住話頭,不敢往下說。燕蘇眸中閃過怒氣,眉毛一擡,“還不快進去通報!”聲調不高不低,氣勢逼人。兩個小道士心中一寒,面色轉眼就白了,連連稱是,慌不擇路,差點絆倒。不一會兒,靈智道人手中拿著拂塵出來,陰陽怪氣說:“殿下,這邊請。”斜眼看著燕蘇,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燕蘇心中大怒,不過是一個臭道士罷了,竟敢對他不敬,這筆帳留著以後慢慢算。他暫且按下怒氣,隨靈智道人來到內室。

周明帝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臉色黯沉如枯木,嘴唇發黑,呼吸粗重,顯然是誤食丹藥過度的症狀。李措坐在床前,拱手說著話,見燕蘇進來了,也不站起,只微微欠了欠身,“老臣見過太子殿下。”燕蘇無心計較他的驕橫無禮,一頭奔到床前,雙膝跪下,“父皇……”短短幾日,父皇竟變成這樣——,聲音不由得有些顫抖。

周明帝見到他卻皺了皺眉,喘著氣說:“太子,你近來做的好事啊。”燕蘇心一驚,擡頭看了眼李措,垂首道:“兒臣不明白。”周明帝哼了聲,“你竟敢將宮裏的侍衛調走,是想造反嗎?”說著重重捶了一下床榻。燕蘇連忙磕頭,“父皇,兒臣之所以借調宮中的侍衛,實在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郭敬之從青陽帶來的三萬人馬此刻正駐紮在城外十裏之遙的落馬坡,他絕不能動用,以免打草驚蛇,壞了大計。但是守衛京城的王師又是李措的心腹,他為了找雲兒,不得不動用守衛皇宮的前鋒營。前鋒營乃是從中下層貴族子弟中選出來的武功好手,直接效忠於皇室,忠心不二,與李措的王師水火不容。李措正好抓住此事,加以渲染,重重打擊他。

周明帝也不聽他解釋,直接打斷:“你將前鋒營的虎符交出來,暫由大將軍代管。”燕蘇驚愕不已,勃然色變,“父皇!”若是連前鋒營的兵權也交出去了,李措豈不是隨時可以馬踏皇宮,舉著刀劍在他頭上耀武揚威?一旦造反,那還不是事半功倍,馬到成功!父皇啊父皇,你何等昏庸,李措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你怎麽就看不見呢!

其實周明帝的眼睛早在十年前便已經瞎了,一味只知求仙訪道。

燕蘇又急又怒又氣憤又失望,手上青筋綻出,怒瞪李措,知道一定是他的主意,恨不得一劍將他殺了。周明帝見他不願,喝道:“怎麽,難道你想抗旨不遵不成?”燕蘇忍下怒氣,伏在地上說:“兒臣不敢。”

李措摸著胡子在一旁笑道:“這前鋒營一向是由殿下率領,老臣只不過代管幾天,等殿下知道錯了,這虎符,到時候還要還給殿下才是。”燕蘇心中怒極,表面反倒平靜下來,笑道:“大將軍說的是,此事確實是本宮做的不對,不該任性胡來、隨意動用前鋒營的侍衛,父皇教訓的很應該。”心裏卻在說,李措,你等著吧,看你能橫行到幾時。

周明帝容色稍霽,“太子知道錯就好。”

李措皮笑肉不笑說:“既然如此,那就委屈殿下將虎符交給老臣了。”燕蘇站起來,對周明帝行了個禮,看著李措不緊不慢說:“哪有人隨身攜帶虎符的道理?不如明天我派人將虎符送至大將軍府上,省的大將軍進宮再跑一趟。大將軍為國分憂,勞心勞力,夜深了,本宮親自送大將軍回去休息吧。”

周明帝累了,巴不得不理這些“世外俗事”,以免壞了他的修為,揮手說:“嗯,就這麽辦,都下去吧,朕要休息了。”李措心有不甘,又不能立逼著燕蘇去取虎符,只好退出來,對燕蘇微微一笑,“老臣明日等著殿下的好消息。”燕蘇心念電轉,忽然笑說:“明日可是呂相的六十大壽?李大將軍想必也會前去祝賀吧?正好本宮也想拜望呂相,祝他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到時候再將虎符交給大將軍好了,豈不方便?”呂思偉雖名為當朝宰相,辦起事來卻墨守成規,是一個資歷雖老政績卻平平無奇的老頭,事事以李措馬首是瞻。

李措不好逼他逼得太甚,心想,一天而已,難道他還等不起麽,遂點頭說:“好,就這麽辦。殿下可要言而守信,到時候千萬別忘記了。”燕蘇微微一笑,“那當然,本宮乃未來的一國之君,自然是金口玉牙,一言九鼎。大將軍這邊走,恕本宮不遠送了。”做了個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