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家破人亡(下)

雲羅為她氣勢所逼,不由自主又跪了下來,垂著頭說:“娘娘,家父為官,能力出眾,有目共睹,通敵叛國一事,實屬冤枉。娘娘何不放了家父?以後雲家一門老小,但憑娘娘吩咐,誓死效忠。”她想先用話穩住她,救出爹爹再說,“娘娘,雲家在京城也算是一股勢力,摧毀多可惜,收為己用豈不是更好?”

皇後看著她笑了,對於她的提議不置可否,“你年紀輕輕,倒是識時務,心思伶俐。”心情突然大好,招手說:“過來,我瞧瞧。”雲羅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娘娘,你答應放了我爹爹?”皇後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臉色越來越凝重,嘆了口氣,“哎,本宮終究是狠不下這個心——雲羅,你乃罪臣之女,念在你年幼無知,饒你一命,即日起流放江州。”江州這個地方,雖然偏遠,好在氣候宜人,水土肥沃,風景秀麗,是個遠離是非的好地方。

雲羅渾身一涼,聽她這話,原本連自己也是要殺的嗎?那爹爹他——

她癱軟在地上,右手按在腰間,口裏大喊:“娘娘——”聲音惶恐淒涼。既然她不仁,休怪她不義。

皇後本來已經轉身走了,聽的她哭泣,站立不動,過了許久,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親手扶她起來,冷冷道:“阿羅,你要記住,這是你的命。但願你以後將這一切都忘了,好好活下去。”最好永遠不要再回京城。

雲羅趁她彎腰的一刹那,蝶戀劍準確無誤刺進她胸膛,冷著臉十分鎮定。她殺了人,不但不驚慌,手腕一轉,還將蝶戀劍抽了回來。鮮血頓時湧了出來,濺了她滿頭滿臉,溫熱的,黏稠的,血腥的,一點點在鼻尖蔓延。看著眼前的人瞪著自己,滿臉的不可置信,那種眼神令她害怕,柔弱、驚恐、慘痛、絕望……還有悲傷,像魔魘糾纏著她,她感到恐懼,踉踉蹌蹌退了一步,強裝鎮定說:“娘娘,這也是你的命。”直至此刻,手才開始發抖。

皇後一手按在胸口上,一手伸出去想要抓住她,吐字艱難:“你……阿羅……過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的眼神重歸於平靜,一世的雄心抱負徹底沒了,突然憶起多年前的往事,內心最深處的愧疚自責湧了出來,“阿羅……”

雲羅被她奇異而充滿感情的叫喚駭的跌倒在地上,像個犯了滔天大錯的孩子,看著血淋淋的雙手喃喃自語:“我不得不殺你,我……我……沒有做錯……”她極力安慰自己,不不不,她沒有做錯,她為了救父親,不得不這樣做,何況她是奉旨殺人——不過殺一個人罷了,這算什麽!她又驚又懼,跌跌撞撞爬起來,提著劍就往外跑。

皇後撐起上身,用盡余力喊:“阿羅!”咚的一聲倒在地上。

雲羅右腳已經邁出門檻了,聽見聲響,猛地回頭,見她眼睛牢牢盯著自己,死不瞑目的樣子,無形中有一股力量逼迫她身不由己走了回來。雲羅捂住眼睛,倒在地上哭泣,“我殺了你……對不起……”

皇後不顧她滿身的血汙,伸手想要觸摸她,喘氣道:“阿羅……”突然力氣盡失,手垂了下來。

雲羅臉上的眼淚和血水混作一堆,面目猙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正惶恐間,聽到門外傳來淩亂的腳步聲,猛地驚醒過來,這是皇宮,她殺了皇後,偏殿第三間廂房床下有秘道,她要逃。她擦了擦眼淚爬起來,往門口奔去。

“母後!”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推門進來,和雲羅差不多高,五官驚人的漂亮,一臉傲氣。雲羅不防他突然闖了進來,倆人硬生生打了個照面。

那少年見母後寢宮突然闖出一個滿身血跡的女子,五官汙穢,認不清本來面目,又驚又怒,揚聲便喊:“來人啊,抓刺客!”抽出腰間的劍,攔在門前,哼道:“想跑,沒這麽容易!”

雲羅一心想走,也不管他是誰,一劍刺了過去,下手便是殺招。那少年雖然也學武,可是自幼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練武又不甚勤奮,加之臨敵經驗不足,一上來便被雲羅刺中左胸,劃出長長一道傷口。他咬牙忍住傷痛,靠在門上,以劍支地,冷冷問:“你是誰?”

“讓開!再不讓開,我殺了你!”雲羅惡狠狠說道。驚慌交迫之下,急得連聲音都變了調。她得趕快逃,不然等侍衛沖進來,只有死路一條。

那少年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蒼白,頹然倒在地上,咬牙切齒說:“你逃不掉的!”看著她的目光陰鷙,帶著無比的恨意。

雲羅一腳踢開他,蝶戀劍指在他臉上,眸中閃過戾氣,“逃不掉的是你!”她殺人後,心理承受極大的壓力,性子立時大變,心想索性狠到底,殺了他,省的多事。看著他的那雙眼睛,黑色的瞳孔冰冷無情,縱然被人用劍指著,依然不求不饒,性子倔強高傲。然而雲羅並非心狠手辣的刺客,她只不過是一個救父心切的十三歲的女孩子,自以為見慣江湖中的殺伐爭鬥,本以為殺人沒什麽了不起,終究是怕了,轉過頭將劍尖移開,神情黯然,無力地說:“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想殺人。”不再看他,打開門,只見前方火光點點,無數侍衛朝這邊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