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瘦盡燈花又一宵(下)

雲兒晚飯也沒吃,懶懶地歪在床頭看書。燕蘇派人連催了好幾次,她把書一摔,“沒胃口,吃不下。”讓丫鬟打水鋪床,胡亂洗漱便上床睡了。燕蘇聽的她晚飯只吃了一個桃兒,連特意為她熬的五香粥都沒喝,入夜後趕過來看她,遠遠地只見明月閣一片漆黑,只有廊下掛了一盞風燈。

聽的丫鬟說已經睡了,想走又有些不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推門進來了。黑燈瞎火的,雲兒以為是丫鬟,便說:“屋子裏炭火燒的太旺了,煙熏火燎的,你把窗戶打開一些,透透氣。”燕蘇知道她體寒怕冷,聞人山莊條件簡陋,沒有地熱,便讓下人取炭生火,務必使屋子裏溫暖如春。可是伺候的人也太不經心,這屋子因為炭氣的緣故空氣混濁,呼吸不暢,也不知道通通風。當下開了窗,所幸已是初夏,縱然是山頂的夜風,不怎麽冷。

雲兒聽的腳步聲走近,淡淡說:“沒什麽事的話,下去吧。”她背對著床沿睡,整個肩膀露在外面,被子踢的皺成一團掛在身上。燕蘇見了直嘆氣,從背後抱住她,頭擱在她肩上,在她耳旁柔聲道:“睡覺這般不老實,回頭小心生病。”雙手卻在她身上緩緩遊走。雲兒這才知道是他,一骨碌坐起來,擁被抱住自己,戒備地盯著他,冷冷說:“你幹什麽?”

燕蘇滿腔熱情被她一潑冷水澆滅了,有些失望說:“我來瞧瞧你。”雲兒重重哼了一聲,板著臉說:“瞧完了,你可以走了。”就這麽瞧?瞧到她床上來了?燕蘇隱忍著火氣,壓低聲音說:“餓不餓?我帶了些糕點過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一面說:“這千層糕又松又軟,入口即化,還是熱的,我想你一定愛吃。聞人山莊一無是處,他們家的廚子倒是不錯——”打開一看,摸了摸鼻子,一臉尷尬,訕訕說:“全壓碎了,算了,我讓他們再送些吃的過來。”說著起身要叫人。聞人默讓人給他送了些剛出爐的點心,他嘗了嘗味道不錯,怕下人從前院送過來冷了不好吃,便自己揣在懷裏帶著。

雲兒忙扯了扯他袖子,燕蘇回頭看她,示意她說話。她低著頭,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細聲細氣說:“別去,大家都睡了。”燕蘇哪是體諒下人的人,說:“主子都還沒睡,奴才竟敢先睡,反了這都!”雲兒轉身不理他,“大半夜的,又幺三喝四叫人起來,吵得我頭疼。”燕蘇忙說:“我看你晚飯沒吃,就讓人盛碗粥過來,不吵著你。”雲兒探起身子拿過他丟在桌上的手帕,“別叫了,這糕就挺好,我不餓。”

燕蘇皺眉:“壓壞了,吃不得。”雲兒擡頭看了他一眼,像受驚一般,立馬又垂下了眼睛,手指玩弄著絹帕的一個邊角,“沒事,我喜歡吃碎的,省的嚼。”燕蘇半信半疑,“真的?”見她果然拈了一塊放在嘴裏,忙笑問:“好不好吃?”神情很是期待,這樣的討好她而不自知。雲兒點頭,“挺好吃的。”熱乎乎的,嘴裏尚留有他的體溫,想到這裏,心裏又酸又甜又是感動。這麽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難為他這麽想著她。

那麽,他們之間的那些家仇舊恨,算是過去了嗎——畢竟不是他們的錯。

雲兒揀了幾塊大的吃了,剩下的包成一團塞在枕頭底下,盡量裝作平淡說:“我不餓,剩下的明天再吃。”

燕蘇見她準備睡下,挨過來一把把她摟在懷裏,又是磨又是蹭。倆人肌膚相親,呼吸全噴在對方臉上。燕蘇對她渴望已久,食髓知味,哪肯輕易放棄。雲兒掙了掙,見他不但不放手,反而得寸進尺,聲音一冷:“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燕蘇手一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雲兒想到枕頭底下的糕點,心中一軟,悶聲悶氣說:“我累了。”一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燕蘇見她如此抗拒,大概昨夜嚇著她了,今天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嘆了口氣,說:“那你睡吧。”

雲兒聽見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嚇一跳,翻過身來看他,“你這是幹什麽,還不快走!”

燕蘇沒好氣說:“你睡你的。今晚我就在這裏睡了,省得麻煩。”她身子那麽軟,柔若無骨,抱在懷裏也是好的。雲兒紅了臉,啐道:“誰要跟你一起睡。”見他都脫到中衣了,連忙跳下來,抱了衣服就走,“好,你不走我走。”燕蘇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滿道:“躲那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是洪水猛獸,會把你吃了。”雲兒仰起小臉倔強地說:“你走不走?”燕蘇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今天耐心有限。”最好別再惹惱他。

雲兒僵硬地站在那裏,吸了吸氣說:“你在這裏,我睡不好。”轉過頭去不看他,賭氣一般。燕蘇看了她半晌,最後只得穿上衣服,黑著一張臉不說話,動作很大,偏偏怎麽都找不到腰帶,很有幾分灰頭土臉。雲兒見被子底下露出一小截金色的絲線,忙抽了出來扔給他,見他坐在床上,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想要笑,連忙忍住了,用力咳了聲說:“夜深了,你也早點睡吧——”頓了頓又說:“你睡覺……磨牙,吵得很。”她睡眠一向淺,一驚就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