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他鄉遇故知(下)

大國寺是洛陽城有名的皇家寺廟,平日裏遊人如織。門口矗立著一座數丈長、一丈來高的大影壁,上面雕刻的壁畫出自前朝畫聖薛紹之手。放眼望去,只見裏面屋宇重重,香火繚繞,門前卻是半個路人也無。東方棄和雲兒還未進門就被人攔住了,說是裏面正在做法事不讓隨意進出。雲兒便說:“我們只是隨便瞧瞧,不妨礙你們做法事。”那人橫著臉硬是不允。雲兒見他氣焰囂張,不似寺裏的人,似乎來頭不小,低聲央求:“這位大哥,我們是外地人,好容易來一趟大國寺,進去瞧一眼就出來,煩請您通融通融。”不然這大半日的工夫可算是白費了。那人一臉不耐煩說:“羅嗦什麽,再不走,小心我不客氣了!”

正吵鬧間,裏面的人聽到動靜出來,大聲說:“嚷什麽嚷,不知道世子在裏面嗎?”雲兒見他面熟,知道是伺候魏司空的小廝,卻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笑說:“你連我也不認識了?”那小廝有個古怪的名字,叫念一,定睛一看,忙陪笑說:“哎喲,原來是雲姑娘,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雲姑娘,東方公子,快請進,快請進。”態度十分殷勤。

魏司空聽的他們來了,心裏暗自思量一番,另有計較,連忙迎出來,笑說:“這可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們怎麽到這兒來了?”雲兒不答反問:“我還要問你怎麽不跟著他,一個人跑這兒來了呢。”他跟燕蘇,不是一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麽!幾人異地重逢,甚是驚喜。魏司空笑了笑說:“自然是有原因的,咱們裏面說。”對著雲兒明知故問:“他,哪個他?他是誰?”雲兒白了他一眼,落後一步,跟東方棄並肩走在一處,心中莫名有一絲悵然。

東方棄聽見遠處隱隱傳來誦經的聲音,說:“聽說你在這裏做法事,怎麽大老遠的跑到這裏來做?”京城豈不是更方便?魏司空臉色一黯,低聲說:“超度一個亡友。”東方棄見他如此,頓時想到孫一鳴,暗暗嘆氣,怪不得呢,就連超度,還得避人耳目,也著實難為他了。

主殿後面是一座偌大的花園,裏面有亭台樓閣,假山流水,倒也清幽別致。初夏之際,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魏司空讓人在裏面擺下一桌精致齋菜,另外叫人從外面買了一大壇好酒。雲兒嫌齋菜清淡,又不喝酒,隨便吃了幾筷子便不吃了,四處晃悠,信步來到側院。她本以為沒有人,哪知迎頭便碰上一個侍衛長模樣的人,見到她,臉色一變,二話不說沖上來擒住她,冷聲問:“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雲兒還沒回過神來,雙手已經被對方反扣在身後,忙說:“這位大哥,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是魏司空的朋友。”心想他大概是把自己當賊拿了,動作這麽粗魯,魏司空這個侍衛倒是盡心盡責啊。他猶不相信,蹙眉說:“你既是魏世子的客人,怎麽到這兒來了?”雲兒疼的齜牙咧嘴,口裏說:“我到處亂走,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到這兒來了。你要不信,派人把魏司空叫來,估計這會兒他還在後面的花園裏喝酒呢。”

他見雲兒說的這麽肯定,像是想到了什麽,漸漸松了手,指著雲兒不客氣地說:“你跟我來。”又對另外一個侍衛說:“去請魏世子來一趟。”

魏司空正跟東方棄喝酒喝到興頭上,聽說白將軍找他,心中雖有些不耐煩,面子上卻不得不敷衍,這個白會仗著自己是皇後的人,平常對燕蘇都不大客氣,也不知他有什麽要緊事,巴巴地派人來請他。只得跟東方棄告罪一聲,跟著侍衛來到側院。白會生性嚴謹,對魏司空大興法事本來就頗有微詞,此時更不客氣說:“魏世子,你若要風流,也得分清楚時候。”原來他誤以為雲兒是魏司空的老相好。魏司空和孫一鳴那一段事也有好幾年了,白會又一直鎮守洛陽,因此不知魏司空身上發生的這些前塵往事。

雲兒卻不知白會說的是她,好奇地問:“魏司空,你怎麽風流了?”惹得人家這般不高興。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八卦。魏司空心知她想歪了,又好氣又好笑,瞪了她一眼,轉過身去陪笑說:“白將軍誤會了,雲兒並非外人,咱們在這兒的事無需瞞她。”雲兒見白會身為將軍卻穿著普通侍衛的衣服,又見身邊這些人個個神情緊張,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不知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問:“司空,可是發生什麽事了?”仔細一想,魏司空此時不在京城,一個人跑來洛陽,不單單只是超度孫一鳴那麽簡單吧?她記得孫一鳴的忌辰可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白會謹慎地看了她一眼。魏司空卻直言不諱告訴她:“殿下情況不妙得很。”雲兒心一驚,呆了呆才問:“他……怎麽了?”魏司空不便多說,匆匆解釋:“他讓我來洛陽調兵,以防不測。”還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因此白會才會扮作他的侍衛。超度孫一鳴,一則是他的夙願,二則也是避人耳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