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頁)

“沒關系的辛姨。”聞歌拍了拍她的手臂,努力地笑了笑:“您別太傷心……”

說完這句,她再也沒有力氣說別的,自己拎著行李箱一步一步地往樓上走。經過書房時,看著從門縫裏透出來的燈光,一直壓抑的淚意終於忍不住,她背靠著書房的白墻,捂著臉“嗚嗚嗚”地小聲哭起來。

那壓抑的聲音,像是幼獸一般,悲傷的嘶鳴。

……

溫敬和蔣君瑜是在送聞歌走後,臨時被調派一起執行任務,因公殉職。這樣的突然,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老爺子從知道這個消息起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沒多久,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看上去越發顯得蒼老羸弱。

原本就沒有多少笑意的臉上成日凝結著冰霜,不苟言笑。

溫家平日裏便不熱鬧,因為這件事的消沉,更是死寂一般。

所有的風暴都被壓在平靜的表象之下,就待一個時機,掙破牢籠,徹底爆發。

直到這一日,溫敬和蔣君瑜被送回家。

老爺子親自來接他們回家,進了屋,看見聞歌站在門口等,那積蓄已久的沉痛終於徹底爆發。他重重地一杵拐杖,指著她,眸色嚴厲,那表情冷酷,絲毫沒有留一點情面:“如果不是你,他們怎麽會出事!”

溫景梵原本還扶著老爺子,聞言,擰眉看了眼聞歌,微沉了聲音制止:“爺爺,不關聞歌的事。”

“怎麽不關她的事,我早就算過她的八字了,都說是個剛烈的。你大哥不信,現在……”話還未說完,老爺子驀然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都不聽我的,都不聽啊……”

溫景梵抿著唇沒說話,只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流出幾分安撫。

老爺子已經哭得老淚縱橫,站都站不住:“讓她給我馬上搬出去,我溫家可再不敢留下她這尊大佛。”

而從始至終,聞歌都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表情,不會哭,也不會笑,老爺子說的話她就聽著,不反駁,不辯解,不爭取,了無生氣的模樣。

辛姨聽到動靜聞聲趕來,也忍不住勸道:“這又是打哪說的胡話,老爺子你是太傷心了,我扶你上樓躺著休息下……別嚇壞小歌兒。”

在聽到“小歌兒”三個字時,聞歌沉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表情,她動了動唇,最終也不過是走上前,扶著老爺子的另一邊,和辛姨一起送他上樓。

辛姨幫他脫了鞋,扶著他靠在床頭,正要說些話寬慰寬慰他,便聽老爺子說道:“你走吧,溫家是不會留你了……遷怒也罷,我是不想再看見你了。”

這句話,是對聞歌說的。

屋子裏還有濃重的中藥藥草味,聞歌吸了吸鼻子,尊嚴不容許她彎腰,她便挺直背脊迎視他。若不是嘴唇顫抖,眼眶微微發紅,還真要被她的偽裝騙過去。

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說道:“聞歌已經無父無母,如果不是溫敬叔叔和蔣阿姨,也許我現在還在表舅媽那裏。太爺爺不想看見我,我也不會賴著不走。只希望太爺爺能給聞歌安排一個去處,起碼,能夠遮風擋雨,不愁溫飽……如果可以,讓我再送送叔叔阿姨吧。”

話落,她的聲音抖了幾下,幾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老爺子閉了閉眼,沒答應,也沒駁回,算是默認。

寬敞的臥房裏,陽光柔和又溫暖,聞歌沐浴在陽光下,卻覺得一頭冷水兜面潑下,涼徹心骨。

聞歌從老爺子的房間裏出來後,並沒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間。鬼使神差的,繞去了溫少遠的房間裏。

即使他不常住,辛姨也會按時打掃他的房間,以至於聞歌什麽時候來,房間裏總是幹凈整齊。

她走到書架前的沙發上坐下,想起過年時,溫敬帶她來找溫少遠,溫敬就是這樣斜倚在沙發上,眉目溫潤地和溫少遠說著話。

蔣君瑜就靠在椅背上,笑意盈盈的。那麽英氣的女人,有著說不出的颯爽英姿,心卻柔軟得像水,體貼細微。

她挺直身子,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靜靜地翻了幾頁。

剛開始的時候,聞歌在小叔這裏借完書都會規規矩矩認認真真地放到書本原先待著的位置上。後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她故意把書隨意地放在這個書架裏,擺得亂七八糟。

希望他什麽時候回來看見,能罵一罵她。

可是每一次她再去的時候,書本依然原樣放著。不知道是他不在意,還是他在隨意。

聞歌的目光漸漸失距,就在恍然中,翻書的手指一頓,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往前翻回幾頁。

那一頁上有一處文字的下方被黑色水筆劃了出來,詩句的旁邊還留著他落筆寫下的蒼勁有力的字體——聞歌。

……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小叔,我的名字就是從王昌齡的《采蓮曲》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