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公子,你似乎沒有必要為了出蕭府而挾持小女吧?”

秋開雨轉過身,負手而立,冷冷的說:”蕭衍很器重你。”

“哦?”問的人蹙眉不解。

“他竟然願意親自來見我”,秋開雨仍舊面無表情。

“叮”的一聲輕響,是手腕上的首飾相互撞擊的聲音。謝芳菲沒有說話,她自然也想到這其中的爾虞我詐,雙方各懷鬼胎。不過蕭衍甘冒風險肯親自交涉,未必當真器重自己。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要殺他?”謝芳菲輕聲問。

秋開雨卻笑了,”他一樣想殺秋某。”

“秋公子為何挾持小女?你若當真要威脅蕭將軍,應當帶走蕭將軍的妻子或是女兒才是。小女只不過蕭府一個小小的幕僚而已。”

秋開雨看她一眼,徐徐說:”據說離間元宏的部將劉昶,王肅的計策是你獻上的?”

謝芳菲真正面露訝色,還是點頭,”不錯。秋公子消息當真靈通,耳目眾多啊。”

“蕭衍竟然倚重一個年輕的女子,想必你必定有過人之處。”清冷的聲音卻令謝芳菲毛骨悚然。不會不為己用之便殺之吧。

謝芳菲不解他說這句話的是何用意,沒有說話。宴無好宴,人無好人。

“你知道蕭衍新近得了一批精良的火器?”秋開雨突然問。

“哦?有這回事?這麽重要的事我哪能知道?小女只是一個小幕僚,秋公子。”

秋開雨卻沒有繼續逼問,只是說:”本來元宏大有可能一舉揮軍南下,直取漢水,卻只因一出離間計,敗走義陽,反倒是成就了蕭衍那小兒。只不過恐怕他將來的日子未必風光,蕭鸞不會放過他這個心腹大患。”

元宏是北魏孝文帝的名諱,蕭鸞是南齊齊明帝的名諱。

謝芳菲心中驚訝不已,她當然清楚秋開雨所言非虛。

謝芳菲感嘆;”狡兔死,走狗烹;鳥飛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自古以來大都如此,那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秋開雨沒有答話,說:”那批火器原本是我水雲宮的秘密武器。”

謝芳菲恍然大悟,怪不得雙方非得置對方於死地。自己的小命恐怕危矣,忙說:”我確實知道有火器這事。不過蕭將軍只約略提過此事,當時我卻是半夢半醒間,根本不清楚火器的藏匿地點。”

秋開雨難得一笑,興致勃勃的問:”你到底什麽人?蕭衍如此精明厲害,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手下?”

謝芳菲聽了不由得臉上一熱,故意笑說:”孟嘗君手下亦不過雞鳴狗盜之徒耳。”

秋開雨瀟灑一笑,漫步走開。

謝芳菲自然是知道秋開雨的,水雲宮的宮主,魔道的”邪君”。他現下不殺自己,只是時機未到罷了。笑的越是從容瀟灑,殺人越是心狠手辣。謝芳菲在看了蕭府滿地的屍身後,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自己暫且還是有用的魚餌,誘敵上鉤。

謝芳菲暗自沉吟,決定孤注一擲。

“秋兄可還記得雍州城外臥佛寺?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秋開雨終於正對著謝芳菲,仔細端詳,臉上看不出表情有任何的變化,良久,陰沉沉的說:”原來是故人。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好,好,依霏兄,秋某今日倒是讓你大吃一驚。”

謝芳菲知道”邪君”向來高深莫測,陰晴不定,心裏實在害怕他一怒之下痛下殺手,何況自己當日隱瞞身份,確實心虛。秋開雨何等樣人物,怎麽容許別人欺瞞?

“秋兄,你我當日雍州城外萍水相逢,匆匆會晤,況且當時天色已晚,不及細看那也是理所當然。”

“秋某沒有想到依霏兄竟然是女兒身。”

“似秋兄這般才俊,見過後自然不會忘記。不似小妹,長的一副眾生相,哪裏都有。一時不察,那也是理所當然。”

謝芳菲的這番話固然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帶一點討好的意味,但是也不會有人會認為言過其實。

“秋兄,小妹時至今日才明白過來,實在應該感謝秋兄當日手下留情,沒有遷怒於人,痛下殺手。”

秋開雨不語,想起當日那個身穿青衫瘦削的文弱男子,只是因為說了一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樣的好詩,自己心情大好,沒有下手殺之。所以說,凡是做事,絕不可斬草留根。

謝芳菲見他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心下駭然。臉露哀傷,低低淺吟”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吟罷,低聲問:”秋兄可還記得這句詩?”

秋開雨在謝芳菲對面坐下來,笑容如煦春風,”依霏兄,秋某向來不會因為憤怒而殺人,自然也不會因為顧念舊情而不殺人。”

謝芳菲勉強笑笑,良久只得長嘆:”凡是身居要職高位者,理智總是大於感情”,回過神來,轉頭對秋開雨說:”罷了!秋兄,我剛才想,人活在世上,似乎在某些時候,總會存在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吧?不過,絕大多數時候,自然沒有什麽會比生命更好。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