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謝芳菲的意識慢慢的沉到極深極深的海底,沒有光,沒有熱,沒有聲音,什麽都沒有,像是混沌未開,模糊一片的天和地。害怕的漂浮在黑暗寒冷的最深處,全身沒有一點著力的地方,四不靠邊的茫然和無助。身體輕的似乎沒重量,眼睛卻重的怎麽也打不開,靈魂和肉身仿佛不在同一個地方。手腳冰涼,一寸一寸的侵入到骨髓裏去,最後連心好像也是冷的。她慌亂,恐懼,似乎就這樣永遠的被遺棄在這個永不見天日的地方,拼命掙紮,想要沖出這個森冷恐懼的地方,卻被纏繞的海草拉扯的脫不了身。她擡起頭,睜大眼睛,仍然是黑暗,永無止盡的黑和冷,就像永遠埋藏在海底的父母,再也出不去了,再也見不到了!突然大聲的哭叫起來,“爸爸,媽媽!爸爸,媽媽!爸爸,媽媽!”,眼睛突然受到刺激,吃驚的看見一點一滴隱隱透射進來的光束,淚眼朦朧中似乎見到很久以前就已經去世的父母。謝芳菲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手扯斷越勒越緊的海草。心急火燎的想要追上去,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點微弱的光線越走越遠,父母的影子逐漸淡去,最後又是無邊無際,看不到頭的黑暗。謝芳菲失聲痛苦起來,只懂的哭喊著:“爸爸,媽媽。爸爸,媽媽”,揮舞著雙手,拼命的想要留住漸漸遠去的父母。如今的謝芳菲,就連夢,也是這麽的痛苦無奈,半點由不得的人。

任之寒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一直半夢半醒,胡言亂語的謝芳菲,口裏喃喃不斷的喊著什麽“爸爸,媽媽”。枕頭上全都是無意識的時候流下的淚水,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眼睛卻從來沒有睜開過。不知道她夢中到底夢見了什麽,哭的這樣傷心,叫的這樣淒楚,盡管如此,仍然不肯醒過來,仍然不願回到現實中來。到底是什麽事情使的她如此絕望和痛苦呢?

他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是想也想的到絕對和秋開雨脫不了關系。已經一天一夜了,還是這麽不死不活的昏睡不醒。究竟是遭了什麽罪,才落得如今這個樣子。長嘆了一口氣,實在是沒轍了,她再這麽躺下去,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唯今之計,只能請陶弘景出手了。

任之寒沒有辦法,他剛偷了陶弘景辛辛苦苦煉制的丹藥,作賊心虛,底氣自然不足。為了謝芳菲,現在又不得不自投羅網,自動送上門去。陶弘景正因為無緣無故的失了一批丹藥而大發雷霆,門下的弟子一個個噤若寒蟬,垂頭喪氣。盛怒中的他乍然下見到慘無人色,昏迷不醒的謝芳菲,吃了一驚。立即動手查看傷勢,看見她胸前早就已經幹涸的血跡,皺起眉頭,問旁邊的任之寒:“芳菲怎麽會變成這樣?發生什麽事了?”

任之寒心裏叫苦不叠,他哪裏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呀,總不能老老實實的說自己偷丹藥的時候正好碰見的吧。支吾了一下,避重就輕的說:“我也不知道。我無意中遇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不醒了。我上次見到她還是好好的呢。”

陶弘景自然想到秋開雨,恨聲說:“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怎麽會這樣狠毒!芳菲,唉,芳菲,現在這個樣子,哪裏還是以前的謝芳菲。若是從今以後跟那個小子再無瓜葛的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徹底了端了,總比糾纏不清的好。”又仔細的檢視了一番,頹然說:“看她現在這個樣子,舊傷復發事小,只是心病終需心藥醫。她自己若不能解開這個心結,就是醒過來,這股悲憤傷痛一直纏綿在心裏,郁結成病,對身體尤其有害。”

謝芳菲在陶弘景金針的治療下終於悠悠的醒過來,眼神渙散,有些迷糊的看著陌生的房間,隨便的打量了兩眼。想起秋開雨,胸口一痛,“哇”的又是一口鮮血,全部吐在枕頭上。陶弘景和任之寒在外廳聽見動靜,搶進來看時,謝芳菲氣若遊絲的躺在床上,臉色嚇人。任之寒連忙將她扶起來,焦慮的喊:“芳菲,芳菲!你怎麽了?”看見枕頭上的血,嚇了一跳,驚聲說:“怎麽又吐血了!這,這些,這些”,眼睛盯著那一灘血跡,沒有再說下去。

陶弘景松了一口氣,說:“不妨事,這是積壓在心口裏的淤血,吐出來就好了。只是身子骨損傷嚴重,將來要好好調養,不可有誤哇。”

任之寒拍了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說:“幸好,幸好,虛驚一場。我還以為她的小命就這樣完了呢。好好的一個人,無端端的被折磨成這樣子。”心裏面感慨萬千,既憐又敬。

陶弘景神色仍然嚴峻,搖頭說:“相反,情況糟糕的很。命是沒有問題,將來要吃的苦還多著呢。我聽她無意中說起,她被迫吃了水雲宮的獨門密藥,於是來問我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將這種藥的傷害減至最底。這種毒藥,雖然不會致人於死地,可是傷害卻是透骨入髓,難以根除。縱然能治,也是治標不治本。更何況她強撐著來洛陽的路上,身體損耗急劇嚴重。這次又是心脈大傷,元氣驟減,縱然活的下來,至少也要減壽十年。身體的根本都傷了,更何況其他。”說著長嘆了一口氣,找出金針,又無奈又心痛的說:“冤孽啊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