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二天天氣有些陰沉沉的,雲層像退了又漲的潮水,一層一層蓋在頭頂上,將射進來的陽光一縷一縷的擋在外面。風吹著台階上的旗幟,嘩啦啦的響。蕭寶融受命登基的高台方圓數裏,面臨長江,分布五方,一層一層的台階列次而上,遠遠望去,直上雲霄,仿若垂天之梯。左右兩邊旌旗儀仗,森然排列,寂然無聲。群臣分列兩旁,蕭衍立於右首,蕭穎胄立於左首。

謝芳菲等身份較低的僚屬只在下一層靜候。四下裏只聽見狂風扯著一排排的旌旗,“獵獵”飛舞。舉目四望,江風浩蕩,洪波滾雪,白浪掀天,一浪高過一浪,驚濤拍岸,氣象萬千。遠處的樹林全往一邊倒,葉子吹的翻了起來。謝芳菲的頭發衣衫吹的一陣飄飛亂舞,似乎要離她而去。下面這一層的氣氛比起上面稍微輕松一點,有人交頭接耳低聲交談。謝芳菲聽到上層傳來絲竹管弦之聲,知道大典正式開始。

群臣將頭戴嵌寶珠玉皇冠,身穿黑色金帶皇袍,年僅十三歲的蕭寶融迎上來,南面而坐。群臣奉上冠冕璽綬,然後齊齊下跪,三呼萬歲。所有的侍衛一個接一個,由上而下跟著跪下來,高呼萬歲。眾人行了八般大禮,然後由新君封蕭衍為征東將軍,賞賜鼓吹一部。開始宣讀討伐蕭寶卷的詔書檄文。

謝芳菲在下面隱隱聽的什麽“寇賊不梟,國難未已;宗廟傾危,社稷將墜”等語,心裏疑惑,怎麽不是蕭衍宣讀詔書檄文,而由蕭穎胄代替。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容情偷偷溜到她的身邊。謝芳菲驚喜的說:“你怎麽下來了?不用待在大人身邊?”

容情笑說:“我下來吩咐一些事情,順帶來找你。反正也快結束了,沒什麽要緊的。”謝芳菲問他:“按理說應該由大人親自宣讀檄文才合適,怎麽由蕭長史代勞?”容情挨近她,低聲說:“可能是傷勢還沒有好的緣故。大人今天很少說話,神情也有些異樣。蕭長史代為宣讀也是一樣的。”謝芳菲點頭,說:“你這會子還不上去?大哥他們要回去了吧?”容情回答:“我正是為這件事而來。大典已經結束,眾人的防備減至最低。刺客若要動手,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所以我下來做一些安排。讓侍衛們提高警惕。”

兩人話還沒有說完,蕭寶融在群臣的擁護下走下台來。謝芳菲趕緊低頭跪下,直等了半天,儀仗全部過去後,才跟著眾人下來。群臣靜立在台下,恭送蕭寶融的鑾駕回宮。

眼看著精致華美的宮車緩緩走遠,眾人提著心放下來,大舒一口氣。總算沒出什麽意外。正要散去,江面上忽然卷起一陣狂風,飛砂走石,急如驟雨,揚起遮天蔽日的塵土,對面不見;壇上的火燭,盡皆吹滅。

眾人吃了一驚,都伸手擋風沙的時候,橫變突生。侍衛堆裏一把暗劍快如閃電的朝謝芳菲射來,謝芳菲茫然不知,容情發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撕心裂肺大叫小心,謝芳菲早就中劍倒在地上。容情發了瘋一樣搶到她身邊,影子劍從背後穿身而過,胸前血如泉湧,下身也一片血紅,地上的血越流越多,慢慢的積了一窪血水。容情顫抖著手替她運功,謝芳菲毫無知覺,氣息幾乎斷絕。容情快速點了她周身三十六處大穴,拼命止住不斷流出的鮮血。真氣源源不絕的輸到她體內。眼看她生機越來越微弱,容情心急如焚。咬牙恨聲大喊:“劉彥奇,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

就在謝芳菲中劍的那一刹那,眾人還陷在狂風裏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秋開雨從高台上乘風伺機而下,揮掌逼退眾人,真氣排山倒海而來,銳不可擋。借著風勢,大鵬展翅一般,旁若無人的朝蕭衍一行人飛來。風沙裏,掌如閃電,瞬間移到侍衛的中心,使了一個假身,引開呂僧珍等人的注意力。然後手掌屈成爪形,一爪朝蕭衍的胸口抓來,正中心口。

秋開雨親眼看著他當場斃命,然後拳打腳踢,逼退侍衛,飛身離開。臨走前,往謝芳菲倒下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轉頭望向侍衛堆裏。劉彥奇沒想到秋開雨眼睜睜看著謝芳菲中劍,不肯出手相救。大叫不妙,心膽俱裂,一閃身,鬼魅般射了出去。秋開雨恨極,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所過處,遍地屍體,無一活口。死狀極其慘烈。

劉彥奇心思歹毒,料準了秋開雨絕不肯放過此次刺殺蕭衍的絕佳時機,因此混進侍衛從中,埋伏在一旁。他之所以敢在秋開雨眼皮底下現身,是想故伎重演,借謝芳菲之手再次讓秋開雨陷身重圍追殺,緩解自身的危機。整個魔道的人在秋開雨的授意下,全體追捕劉彥奇。他已經被逼到山窮水盡,無處可逃的地步,狗急跳墻,因此孤注一擲,冒著現身的危險,想借蕭衍等人將秋開雨一舉鏟除。沒想到秋開雨對他故意擲出的影子劍視而不見,趁亂同時擊殺了蕭衍。劉彥奇大驚之下,逃之夭夭。眼前的一切不過舊事重演,一樣的開頭,卻不一樣的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