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4頁)

趙蕭君倒了水,把玻璃杯遞給他,陳喬其幹脆扯著被子躺下來。趙蕭君皺眉說:“快起來吃藥。”陳喬其悶聲說:“吃了也沒用,還不如不吃。”趙蕭君將杯子放在桌子上,問:“你真不吃?”陳喬其點頭:“不吃,打死都不吃。”聲音倒響亮。趙蕭君知道他的脾氣,看著他說:“不吃算了,那我走了。”陳喬其喊住她,趙蕭君說:“怎麽,你肯吃藥了?”陳喬其“嗤”的一聲說:“說了不吃就不吃,藥很好吃麽!你陪我說說話。”趙蕭君想著他終究是病人,於是坐在旁邊,說:“有什麽好說的,你快睡覺吧。說不定睡一覺就好了。”陳喬其轉過頭,“那隨便說一點什麽。我現在睡不著。”

趙蕭君拿過他散在桌上的課本,說:“那我讀一讀課文,你趕快睡著吧,算是催眠。”於是低聲讀起來“下雪了,下雪了——雪地裏來了一群小畫家,小雞畫竹葉,小狗畫梅花,小鴨畫楓葉,小馬畫月牙。不用顏料不用筆,幾步就成一幅畫,。青蛙為什麽沒參加——它躲在洞裏睡著啦!噯,噯,你為什麽還不睡,我老師說我讀課文讀全班人都昏昏欲睡——像念經一樣,沒有一點感情。”陳喬其用手掀開被子。趙蕭君給他蓋上,說:“等一下又著涼了,你就等著去醫院吧。”陳喬其喘氣說:“很熱,睡不著。”趙蕭君重新倒了水,試了試溫度,說:“那把藥吃了。”陳喬其仍然不肯吃。趙蕭君有些無奈,走到自己房間,尋出玻璃紙鎮,放在他手上,說:“現在是不是舒服了很多?那把藥吃了吧。”陳喬其將它貼在額頭上,冰涼冰涼,果真十分舒服。陳喬其沒有再擡杠,一把將藥吞了下去。

趙蕭君慢慢說:“我生病的時候,外婆就是這麽做的。貼在手上涼颼颼的,病就會好的快。你可不要打壞了!”陳喬其拿在手裏仔細看了半天。趙蕭君慷慨的說:“借你一天,病好了再還給我。我很困,要回去睡覺了。”連連打哈欠。陳喬其讓出一半的床位,拍拍被子說:“那你就在這裏睡好了。”趙蕭君搖頭:“不行!我要回房間了。”陳喬其撒無賴:“你聽外面的風很可怕的。再說我又發起燒來怎麽辦?”趙蕭君走到窗口,外面黑乎乎的,只聽見狂風“嗚——哇——啦”一遍又一遍的怒吼著,十分淒厲,陰風慘慘,令人不由得有些恐懼。趙蕭君反應過來,說:“原來你害怕了!”陳喬其微微紅了臉。其實趙蕭君也有些害怕,不向外面看還好,看了之後一直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久久不散。猶豫了一下,還是掀開被子,躲了進去。陳喬其的床又大又舒服,而且暖和,被子像雲一樣柔軟。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趙蕭君小學畢業考試考的很好,年級第一,上了省城最好的中學,很難考上的那種半封閉式學校,有著很長的歷史。不過離陳家有些遠。陳念先忍不住連聲稱贊,說:“喬其,你可要好好向姐姐學習呀!”錢美芹也覺得她作了一個很好的榜樣,抽空大大慶祝了一番。暑假裏老是有人打電話找陳喬其出去玩,有一次陳念先奇怪的說:“怎麽打來的凈是喬其的同學,從來沒有人找過蕭君。”畢業前,趙蕭君給同學寫留言,電話那一欄上總是空白。也從來不接陳家的電話,沒有人接就任它響著。

趙蕭君打聽到學校裏有許多外地考進來的同學,很多都住在學校裏。於是對陳念先說她要住校,可以專心念書。陳念先起先有些不贊同說:“沒有這個必要。”趙蕭君很堅持,說:“學校晚上安排了晚自習,很多同學都住校。每天不用來回跑,可以多睡一會兒。再說一放假還是可以回來的。”陳念先只得幫她辦了入住手續。陳喬其聽到她住宿的消息,很有些不高興,鬧了許久的別扭。直到開學,事已成定局,才肯同趙蕭君和解。

其實學校裏的宿舍荒涼的很,公共洗手間在走廊的另一端。趙蕭君要走兩分半鐘才能到。半夜起來的時候,幽暗的燈光白慘慘的照在地上,趙蕭君每次都是喘著氣跑回寢室,然後用力關上房門。她住的房間是學校裏較好的那種,兩個人一間,桌椅都很齊全。一個星期只有一天假。趙蕭君每個星期六晚上回陳家,然後帶上幹凈衣服星期天下午趕回去上晚自習。

上了初中,她還是一樣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來往,和宿舍裏另外一個女生客客氣氣,微笑點頭,頂多說一些學習上的事情。總是靜靜的坐在窗口的位置看外面的霏霏梅雨,或是埋頭看書做題。她有許多的時間,坐在桌子前無聊的時候,經常想起古意盎然的小鎮,想起外婆家門口的拱石小橋,橋邊上滑溜溜的長滿青苔。想起外婆滿鎮敲鑼打鼓的尋她吃飯。昏黃的陽光透過天井照進來,蒙上一層陳舊而舒適的味道,古老的屋子裏到處是溫暖的記憶。那個時候毫無顧忌,無拘無束,可以迎著風,淌著水到處闖禍。這些事情竟然記得如此清楚,連她自己也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