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忘川·葉梟(第3/7頁)

話音未落她已如下山猛虎般撲了過去,嚇得秦祁尖叫一聲慌忙後退,打翻了亭內的案幾,一時間慘叫連連。

秦帝過來的時候,秦祁已經被揍成豬頭一樣,看見父皇眼淚汪汪地撲過去。蓮妃是秦帝最寵愛的妃子,可惜命薄病逝,留下這個孩子秦帝簡直當做心肝,此時看見自己的心肝被揍成豬樣,他的心臟很疼。

始作俑者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坐在亭欄上吃葡萄。

是自己要求她留下教導秦祁,此時也不好說什麽,只能暗示道:“葉卿,祁兒才十五歲,你以往訓兵的方式可能不太適合他。”

秦祁連連點頭。

她翻身躍下:“我十五歲的時候已經上陣殺敵。”

誰敢跟你比啊!你是活閻王葉人屠,說一聲你的名字能嚇哭滿京城的小孩,我的心肝寶貝是來學武保命的,現在武還沒學會就快被你給打死了。

秦帝一時間悔恨交加。翌日,一道聖旨傳到宋府,召宋蘭亭入宮,言明四皇子不能只習武不學文,命他與葉梟一道教授四皇子文理之道。

宋蘭亭拖著差點被葉梟打殘的身體進宮,所有人都為他掬一把同情淚。秦帝想,我把宋蘭亭弄到你身邊,你打他吧,放過我兒子。

十月的天落下微雨,敲在素色傘面上,宋蘭亭臉上還帶著傷,唇角是一貫的淡笑,朦朧雨幕中青衣飄然,像一塊瑩潤的琉璃。而葉梟一襲黑衣肅穆森然,細雨打濕她的鬢發,卻更顯淩厲的氣勢。兩個人相對而站,一如天上神祇,一如地獄修羅。

秦祁站在他們中間,都快哭了。

“拿起你的劍,過來和我打。”

“今日你想先學《四書》還是《五經》,上次的《說文》可還記得?”

“若還沾不到我半片衣角,紮馬步兩個時辰。”

“若還是背不出昨日的課文,晚上不許吃飯。”

涼風撩起白色帷幔,簇簇木芙蓉隱在綠葉雨露中,紅鯉戲水躍出轉瞬又遊進接天蓮葉下,冷香籠得這方天地詩意而悠然。

突然有人扯著嗓子大喊:“救命啊,四皇子跳湖了。”

秦帝看著染了風寒在床上呻吟的兒子,後悔得捶胸頓足為何要主動招惹這個禍害。而葉梟像沒事人兒一樣,告退離開。

宋蘭亭追出來叫住葉梟。

她回過身,一枝木槿從肩頭探出來,潤色花盞就開在她耳鬢,黑夜中看不清素來凜冽的眼,此時連臉部線條都變得柔和起來,黑衣墨發融進夜色裏,映在他的眸子裏。

“有事?”她嗓音透著不耐煩,但比起以往已算心平氣和。

宋蘭亭負手走近:“今天娘問起你,她有些掛念你,你明日得空來一趟宋府。”

葉梟偏著頭,想起記憶裏那個溫婉的婦人。當年她在邊塞誤食火毒果傷了心脈,重病難醫。回京之後禦醫幫她驅了毒,但身體受損十分虛弱,好在出自藥谷的宋夫人在府苑有一藥泉,聽聞此事後主動將她接到宋府,以藥泉來養她的身子,終於恢復如初。

葉梟自關塞出生,長在風雪肆虐的邊關,頭一次體會到京城的溫柔。原來女兒家可以如詩如畫,如蓮生花。可父母自小教導自己,雖身為女兒身但絕不能輸男子氣概,所以,所有形容女子靜美的詞都與她無關,她只需強大。

那時,宋蘭亭總是圍在她身邊,用少年老成的語氣說:“你簡直太奇怪了。全身上下除了頭發長,找不到半分女孩子的特征。”

她拖著大病初愈的身子把他打了個半死,然後將他踩在腳下:“你簡直太弱了。”

他張牙舞爪地大罵:“君子動口不動手!蠻人!土匪!”

被她一腳踢暈過去。

宋夫人心疼了好久,葉梟有些過意不去,準備去道歉,在門外聽見宋夫人對宋蘭亭說:“筱兒雖然打了你,但你切不可置氣。若沒有葉家鎮守邊關,你也不能在這繁華的京城安穩度日。”

宋蘭亭有些不服氣:“但她不是,她比我還小!”

葉梟聽見宋夫人嘆了口氣:“筱兒以後會成為她父母那樣的人,耗費一生青春守家國,葉家子女,都會成為英雄。”那時,她還是叫葉筱。

那之後宋蘭亭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估摸是被英雄這個神聖的詞語嚇到了。京城的公子哥不知道葉梟的身份,見宋蘭亭常領著她上街,漸漸傳出宋家養了個小媳婦的消息。

宋蘭亭起先還解釋,後來也就隨他們說了。葉梟倒不在意,她常愛坐在庭院木棉下拭擦手中長槍,胭脂花盞映著雪白肌膚,似有飛雪流光。

宋蘭亭其實不喜歡她一副寡淡的表情,總是故意去惹她。

“你本來就長得醜,還不愛笑,這樣下去以後沒人敢要。”

她果然被激怒,像一只兇猛的豹子撲過來,直接把他按進藥泉裏,抓著他的領子威脅:“你還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