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忘川·非狐(第2/7頁)

“那是小僧出家前的俗名,姑娘如何知道?”

搞了半天,害自己摔了臉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啊!她氣憤地將香囊扔進他懷裏:“這個香囊的主人死了!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給她超度!”

他捏著香囊點頭:“知道了,勞煩姑娘。”

她有些不可思議:“她死了,你就是這個反應?”

他依舊是寡淡模樣:“姑娘認為小僧該有何反應?小僧早已皈依佛門,俗事便如過往雲煙。不過姑娘放心,超度乃分內之事,小僧定然用心。”

她瞪了他一眼,卻也沒必要和他爭論下去,捂著臉催促他拿藥過來。

他真是她見過的最淡漠的一張臉,說好聽了是博愛眾生,實則是誰都不愛吧。真是可憐了那個至死還記掛他的女子。

沒多時他端了齋飯過來,她挑眉道:“我不吃這些,我要吃燒雞。”

“寺廟不沾葷腥,姑娘想吃便下山吧。”

她拽住他的領子:“你們毀了我的臉,不治好就想趕我走?”

清遠不費力地將她推開,看似文弱,實則功夫在她之上。她較勁地和他過招,最後還是被反手擒住,背對著他吼:“再不放手我喊非禮了!”

他語音淡淡:“你還鬧不鬧?”

她從來就是不受威脅的人,一腳反蹬在他胸口,回身得意瞧他,眉梢微微挑起,眼角流轉的風華饒是風月場所的女子見了都要自慚形穢。

清遠撣了撣胸口腳印,端起齋飯便走。

她大喊:“你要餓死我嗎!”

他回身面無表情看她:“你不是不吃嗎?”

她一把奪過來:“那我減肥行不行!那我現在想吃了行不行!”

清遠沒理她,轉身走了。她在外人面前素來氣質淡然,在他面前卻暴露了頑劣本性,真是令她想忽視他都不行。

外域的白蓮膏藥效極好,半月下來臉上已看不見疤痕。這半月她一有機會就和清遠交手,打不贏就喊非禮,僥幸贏了則嘲諷他許久。

她闖蕩江湖,從未見過如此清心寡欲之人,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偏偏一拳打出去像打在棉花上毫無著力之地。

平時日裏他給上山祈福的人講佛,她無事也去聽,一襲紅衣格外顯眼,可他就像沒看見她,嗓音像冰山之巔流淌的雪水,清澈而冰涼。

“昔日寒山問拾得: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回答他: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便是告訴我們,清心寡欲,待世寬容。”

非狐打了個哈欠,偏著頭眼微闔,陽光透進大殿,她的身影在朦朧光線中有絢金光芒。清遠講完一段佛經擡眼,目光從她身上掠過,繼續翻了下一頁。

第肆章

她在定林寺待了一月,每日吃齋聽佛,卻不知山下為尋她已鬧得滿城風雨。

年前她去金陵洛城參加流花宴,被城主胞弟一眼相中,東躲西藏了一段時間,後來深入沙漠失去蹤跡,城主胞弟還派人去沙漠尋她。

久尋不到便以為她命喪沙漠,哭著要殉情,洛城城主頭疼地命人掘地三尺也要把非狐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月之後,清遠下山雲遊,她以自己是弱女子不敢獨自下山為由跟著他。清遠著青衣戴鬥笠走在林間小道上,樹葉間隙投下光影,他背影頎長而高雅,幽寂氣質令這山中陽光都清冷了許多。她折一段柳枝悠悠跟在後邊,時不時打個口哨。

上了官道他終於開口:“小僧已護送施主下山,就此別過。”

她湊上去,纖細手指搭在他肩上,衣袖滑下露出皓腕,袖口繡有五瓣扶桑花:“你知不知道,我在江湖上仇人很多,如果你趕我走,說不定下一刻我就會被人殺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忍心嗎?”

話剛落,前方馬蹄陣陣,一行人飛馳而過卻轉瞬勒了韁繩,愣了一下大喊:“是非狐!把她抓起來!”

若是往常她定笑著提刀迎敵,此時卻一下子躲到清遠身後。鬥笠半遮的臉上有深淺陰影,他果然出手將來人打退,雙手合一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不知非狐施主如何得罪了俠士?”

“和尚?”為首之人翻身躍下,皺眉打量,“洛城城主的胞弟因她尋死覓活,城主放話誰能找到她必有重賞,大師還是莫要幹涉洛城的事為妙。”

金陵洛城,武林之尊。

清遠微微皺眉:“小僧並不知道什麽洛城,只是姻緣之事不可強求,俠士為了一己私利強迫他人,實乃罪過。”

她探出頭:“對對對,我已經皈依佛門了,斷情絕心,不談嫁娶。”

清遠側身看她,不滿她撒謊卻沒有拆穿。那幾人哪裏會聽這些,只道這和尚敬酒不吃吃罰酒圍了過來。他將非狐往後推了推,嗓音是一貫淺淡:“往後站些,莫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