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忘川·江臨(第2/7頁)

她聞言冷笑兩聲:“一個被逐出師門的叛徒,也有臉自稱師叔!”

他靜靜看她,深眸裏隱約有冷光,卻只是一瞬,又恢復笑意晏晏的模樣:“師叔告訴過你很多次了,被逐出師門的是你師父。師叔我啊,是自己離開雲山宗的,怎麽樣,是不是特有骨氣?”

“離開雲山宗卻加入臭名昭著的九冥堂嗎?”江臨冷淡神情浮出諷意,月光投在清麗眉眼,薄薄一層霧影,“就算我和師父錯了,可你這個雙手沾滿鮮血人命的殺手又有何資格教訓我?”

他緩緩挑唇,如錦似緞的一頭墨發襯得眉眼愈加俊美,紫衣在濃墨化開的夜色中泛出冰冷卻艷麗的光,轉瞬已躍上風鈴招搖的墻垣,似月下綻開幽幽紫花。

“你這丫頭牙尖嘴利,我不同你爭執。終有一天,你會後悔自己今日所為,到時候,記得來找我,九冥堂的門隨時為你敞開。”

佩劍躺在青石地面,皎月映著劍柄一顆藍寶石,江臨邁著沉重步伐走近,卻沒有半分力氣將它撿起來。

其實怎麽會不懷疑。一次一次,那些狀告右相的人被她親手抓進監察司,審案的過程是如何她不知道,可結果都是消失。偶爾她會詢問師父那些人的去處,師父卻嚴令她不該問的事不可問。

她自小被師父撿回來,跟著師兄一起習武修行,哪怕不是雲山宗弟子,卻依舊受師父恩惠進入監察司,成為監察使。師父如父,師兄如兄,江臨早已將他們當做最親的家人,又怎能去懷疑他們如今的所作所為。

直到這個自稱師叔的人出現,他是江湖上勢力強大的殺手組織九冥堂的人,多次阻撓她辦案。她與他交手次次被擒,他擒而不殺,只是讓她隨他加入九冥堂。

第一次見到他之後,江臨就問過師父。

她記得連柯捏碎了手中茶盞,咬牙切齒道:“柳若歡是我雲山宗的叛徒!他被師父逐出師門,心懷不軌加入九冥堂,是雲山宗的恥辱!有生之年,我必將其手刃以慰師父在天之靈!”

這樣一個惡名昭著的人,他的話,她絕對不信!

第叁章

連褚在半月之後終於回來,傷得不輕,還好案子已經解決。師父找了宮內的禦醫來診治,他們在屋外守了三天三夜,情況才有所好轉。

她日日守著他煎藥喂水,連褚好起來,她卻消瘦不少。窗外晨風吹落一地白櫻,連褚從懷中掏出一只玉鐲,在她泛紅的臉頰中戴在她手腕。

“璧山產玉,那裏的姑娘都喜戴玉,我料想你應該也是喜歡的。”

她望著他病色眉眼,似有春水落雨,多少年來,他一直是這樣溫柔而珍重地待她。她想,眼前這個人,哪怕是為了他死呢。

破舊城隍廟外的紫薇花開得正盛,小魚用花枝編了一個花環戴在她頭上,紫花覆在她耳鬢,清麗模樣也被修飾得灼艷。

在被師父撿回去之前,她就跟隨難民宿在城隍廟,這麽多年過去,她仍會時常回來看望這些曾同甘共苦的朋友,以不算充裕的官祿接濟他們。

小魚瞧見她腕間玉鐲,打趣道:“這不會是連師兄送你的定親之物吧?”

她紅著臉不說話,兩人打鬧一會兒,她將腰間錦囊遞給小魚:“我先回去了,過些時日再來找你們。”看了看四周,“怎麽沒見到阿竹?”

“她前幾日出門後一直沒回來,估計又找到什麽小手工活在做工,大約再過幾日就回來了。”

阿竹心靈手巧,時常能在富貴人家尋到一些手工活賺些銀兩,她未作多想,交代幾句便離開。不想幾日之後,小魚跑來找她,說阿竹至今仍無音訊,小魚去城中打聽也沒發現蹤跡,擔心阿竹出了什麽事,讓江臨想想辦法。

身為監察使,要在城中尋人哪怕對方藏身地下三尺也能被找出來,她立即動用監察司的耳目尋人,可幾日下來居然毫無阿竹的消息。

若之前她還抱有一絲希望,如今已然絕望。連監察司都找不出來的人,她遭遇了什麽,江臨大概能猜到。

近日又有人狀告右相被監察使帶回私牢,她巡察時聽見那人在痛罵右相縱容手下私捕少女,將她們殘害至死,埋屍城郊。

她在牢外站了很久,最終面無表情離開。

七月合歡開出絨球似的花,她在樹下坐了很久,依舊不能接受那聳人聽聞的行徑。若那是真的,那些無辜少女在死前經歷了什麽,她不敢去想。

風裏傳來夏日花香,當紫衣翩翩的柳若歡悄無聲息出現在墻垣時,她似乎已經習慣。

他朝她伸出手,金色晨光在他指尖綻放點點光芒:“小江臨,師叔帶你去看個有趣的東西。”

這是頭一次,她沒有拒絕。跟著他躍上房檐,一路輕功拔地來到了綠葉盎然的城郊樹林。草藤淩亂的地面躺著兩把鐵鍬,他用一根玉帶將長發挽起來,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