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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暖早早去了,祭拜時,看見鮮花上齊齊三個相框:鄭教授端莊親和,苗阿姨雅致有禮,鄭苗苗笑容晏晏。

她再次淚湧。

走去一旁的人事台,看見言焓給管人情的一個足足有書那麽厚的信封,信封上也沒像別人那樣寫名字。

她愣了愣,想想,也從包裏拿出個沒寫名字的信封,裝了錢遞過去。

來的人很多,除了鄭教授生前認識的人,全是素不相識的市民。

甄暖走出追悼廳,到一旁的走廊上透氣。林畫眉老師也走上來,凝望著青色的山林,沉默不語。她是c-lab裏和鄭容教授共事時間最長的人,是c-lab兩大“元老”。

甄暖輕輕道:“現在對鄭教授來說,是好結果吧。他們一家人或許在天上過得很好。”

林畫眉:“這不過是給活人的安慰罷了。哪裏有來世,哪裏又有天堂?倒是有地獄的,就在人間。期待死後過得好,不過是虛妄。”

甄暖一愣。

“不過,鄭教授好歹不用繼續活在地獄裏,也再沒有煎熬和痛苦。”她說完,進去悼念了。

甄暖滿心沉悶,站了一會兒,見言焓獨自立在不遠處的拐角上抽煙。

拐角上風很大,偶爾有雪花飄進來,吹著他的衣角翻飛,豎起的衣領緊貼在消瘦的臉上。

這段時間,他清瘦了很多。

感覺有人靠近,他瞬間敏銳而警覺,目光掃過來。見是她,他掐滅了煙,走到幾步開外的垃圾桶邊,扔進去。

甄暖這才發覺好幾次打擾他了。

“我應該過會兒再來。”

“是啊。”他淡淡一笑,並不介意。

欄杆外,細細的雪還在飄。她低頭,手指戳著冰冰涼的欄杆。

“在想什麽?”

“有些傷感,”她慢慢地說,“教授的母親不肯用悼念詞,就感覺他一生沒有總結和收尾。”

“不過是形式,讓活著的人有個安慰。”

“可鄭教授的悼念詞值得寫啊。即使只是文字,他的人生也是輝煌而正直的:給多少個國家做過支援,取得過多少學術性突破,協助警方破過多少案件,為多少受害者家庭帶去公道和正……”

甄暖突然說不出口了。

難怪鄭家奶奶不要悼念詞呵,這金子般的人生,卻如此結局……

她不做聲了。

半刻後,言焓問:“鄭教授死時,你去了現場。”

“嗯。”

“你怎麽知道王子軒藏在那裏?”

“我在病房聽見開門聲,想到了鑰匙。”

甄暖無意識地抱起手臂,

“一瞬間想起看過痕檢組拍攝的火災現場,櫃子裏苗苗的包燒爛了,裏邊有學生證零錢包之類的,但沒有手機和鑰匙。手機早就找到,鑰匙卻不見了。我想,應該被王子軒拿走了。誰會想到鄭教授滿城找他時,他竟藏在鄭教授家裏呢?”

她看他:“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言焓簡短地“嗯”了一聲,緩緩地說:“我很好奇,鄭教授是怎麽知道的。”

甄暖也好奇,但很快,心微微一沉。

她不可置信地擡眸看他。

言焓語氣涼薄:“這件事影響重大,隊裏的人不會泄密。”

“你……懷疑我?”甄暖的心瞬間又冷又麻,眼睛紅了,哽道,“你可以去查我的通話記錄!”

言焓是寂靜的,眉眼漆黑而冷銳,不冰冷,不溫暖,淡漠得像陌生人。

甄暖的心冷得一抽一抽地發顫:“你已經調查過我了?”

他仍是平靜無波,不予回答。

“我沒有。”

他開口了,說出的話異常殘忍:“解釋一下那天為什麽給我打電話?想從我那裏知道什麽?”

甄暖不吭聲。

她該說什麽。說那時迷茫,找不到人傾訴,相信他會給她解答所以打電話。掛了電話後還異常慶幸被指點了迷津?

可現在一切都變成一場笑話。

她說不出多余的詞,執拗地重復:“我沒有。”

“鄭教授的新手機在當晚10點35分接到電話,通話時間不到3秒。電話是新號,未注冊。在打給鄭教授的前5秒接過另一個電話,通話2秒。這條鏈往上查,源頭是一條短信,三個字:鄭容家。也是未登記的,但信號發出的電信基站就在你住的醫院片區。”

甄暖冤枉道:“真的不是我!”

“不是嗎?”他笑了笑,雙手落進兜裏,擦著她的肩走了。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隊長,不是,真的不是我。我希望鄭教授得救,因為我不希望他死,還因為,你說過,那樣我們就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

甄暖立在北風穿堂的走廊拐角上,委屈,傷心,氣憤之余,腦海裏猛然劃過一個念頭:沈弋。

她狠狠一愣,猛地轉身:“真的不是我。是別人!”

言焓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