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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一點兒,他背著兩個書包,拉著她在風裏飛奔。小小少年的白襯衫,小小少女的花裙子在綠意彌漫的青石巷子裏拉出青春飛揚的花兒。

又大一點兒,他們不牽手了,出去遊玩照相,夏時害羞地抿唇笑,言焓則一副拽拽的樣子,離她十萬八千裏。

但他們會一人一個耳機,互不說話地聽著歌兒去上學;

甄暖還意外看到言焓的獨照,是他的樂隊。貝斯手,吉他手,鍵盤手,架子鼓手都在,男孩子們抱著心愛的樂器,飛揚跋扈。

那時的言焓看上去自由,肆意,野性,不羈。和現在的他,大不相同。

甄暖最喜歡的一張是他們上高中的時候,仍在青石巷。言焓跑在前邊,漂亮白皙的臉幾乎要撞到鏡頭上,碎發在飛,露出飽滿光潔的半邊額頭。

風鼓起他的白襯衫,露出清秀的鎖骨,他唇角揚起大大的笑容,有點兒壞,有點兒開心。

他肩後的青石巷裏,夏時在追,裙角和長發在風裏飛揚。

甄暖感慨又羨慕,有一丟丟地嫉妒夏時,更多的卻是心疼。

如此純粹珍貴的另一半,就這麽失去,是不可承受之痛吧。

她扭頭看言焓,剛才他不想看照片,躺在夏時的床上睡了,仿佛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寧。

甄暖闔上相冊,輕輕爬上小床,摟住他的腰,閉上眼睛。

青石巷的夜是靜謐的,偶爾風吹樹葉沙沙,蟲子和小鳥悉悉簌簌。月光朦朧,白紗簾在藍木窗上漂浮,像牛奶般的夢境。

言焓在深深淺淺的夢裏,感到一個柔軟的身體盈在他懷裏,他的夢回到台風“天使”降臨的那一天。

……

是暑假,深城的暑假。

兩家的父母結伴去南沖遊玩,言焓和夏時春遊時去過,言焓不肯去,要和樂隊的朋友排練;他不去,夏時也不去。

昏暗空曠的酒吧,男孩子們在台子上低低彈唱,夏時獨自坐在角落裏靜靜地仰望。

他專注地擺弄著他的貝斯,偶爾想起什麽,跳下來問她一個人會不會無聊。

她抿著唇笑:“不無聊啊,怎麽看都好看呢。”

他一愣,臉微紅:“嘖嘖,你真是越來越不知羞了。”

“我說真的呀。”她一臉純凈,又費解,“咦?小火哥哥,你臉怎麽紅了?”

“笨蛋,這是燈光!”

“可燈光是藍色的呀,我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他揪著她的脖子,拎貓咪般把她扭過去,“去去去,一邊去。在這兒凈會打擾我。”

“我什麽也沒幹!”

“……”他語塞。

……

那天會刮台風,名叫“天使”,言焓知道。可樂隊還是去排練,年輕人眼裏哪有台風。

暴風雨太大,他讓夏時留在家裏休息,自己一個人去酒吧,兩個小時後回來。樂隊練習的時間有些長,漸漸,風雨聲蓋過了架子鼓。大家商量後,決定窩在酒吧玩樂,躲過“天使”。

言焓給夏時家打電話,想告訴她要推遲回家。電話沒人接,而她不用手機。

朋友們說,一定是風聲太大,她沒聽到。

言焓想也沒想,貝斯都不收了,拔腳就往外走:“我出門沒帶傘,她以為我兩個小時後就回去,一定拿著傘去公車站接我了。”

“已經超時半小時,公車都停運了,你就算跑回去還要二三十分鐘,她等不到就會回去的。”

“她不會。”

大家不信言焓,他們見過夏時,文靜又柔弱,個性很軟。一看就是嬌生慣養被保護過度的,哪裏挨得住台風,說不定都沒有出門。

言焓執意要走,攔都攔不住。

“言焓你瘋了?台風這麽大,多危險?”打碟的女生不服氣,“她或許就在家裏,沒聽到而已。就算在外邊又怎樣?公車站好歹有亭子,還怕風把她吹走了不成?”

“我就是怕風把她吹走了。”言焓低低地說,頭也不回地跑了。

……

“天使”刮得昏天暗地,整座城都泡在白蒙蒙的水幕裏。

世界地動山搖,雨傘、帽子、塑料瓶滿天飛,大樹連根拔起,樓房都在顫抖。街上空蕩蕩的,到處都是路燈杆和樹枝。

言焓舉步維艱,好幾次被風吹得連連後退,摔進水坑。他愈發擔心夏時,那個傻丫頭等不到他,回家沒有?

言焓用了近四十分鐘才跑到巷子口的公交站,沒人。

他心裏狂喜,冒著越來越大的風雨穿過一條條巷子跑去她家,可門窗緊鎖,喊門也沒人應。

順著花架爬去二樓,藍色木窗已被台風破壞,支離破碎地搖晃。夏時房間裏的東西吹得稀巴爛,像浸在朦朧水霧裏的廢墟。

他跳進去,樓上樓下找了個遍,沒有她。

他的心頓時失重,如要摔碎。

他再度沖進風雨,跑了沒幾步,屋裏電話響,回去接,是鍵盤手,說夏時找到酒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