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初至沉淵(第3/8頁)

說話間,已行至街中一戶大宅之前,旗穆丁先下車,一瘸一拐前去叫門。旗穆典向展昭道:“虧得之前在安邑置產,否則兵荒馬亂,還不知往何處去。”

展昭心下躊躇一回,忍不住道:“老人家,聽聞這西岐軍中……”

話未說完,門扇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探首出來,迷迷瞪瞪打量面前之人。旗穆丁一拐杖打在他膝上,怒道:“狗崽子,連主人都不識得了?”

那少年吃了這一痛,反打個激靈清醒過來,待看清面前之人,驚喜莫名,忙將門扇大開,一邊廂出來搭手,一邊廂大聲向門內道:“老太爺、二太爺並姑娘都回啦,還不起來!”

旗穆典呵呵一笑,攜了旗穆衣羅的手向門內去。旗穆衣羅行了兩步,回頭見展昭仍是立於當地,忍不住輕聲道:“展俠士?展俠士?”

展昭這才反應過來,微微一笑,提襟緩步跟上,忽覺面上一涼,再擡頭看時,雲天之上暗灰色雲氣湧動,竟是暴雨來襲的前兆。

這一場雨來勢極猛,展昭在風急雨驟之中沉沉睡去,睡夢之中,依稀覺得有橐橐步聲,眼前模模糊糊,旌旗滿目,似乎看到行伍之軍無窮無盡,一驚而醒,細細辨時,果有沉重步聲,似是鋪天蓋地而來。正驚疑時,聽到外間有下人向旗穆典回話:“是西岐高伯蹇的軍隊,想來也是應令赴崇城一役的,繞過了安邑……”

原來如此,展昭放下心來,翻了個身,重又睡去。

眼見外間的事張羅得差不多了,旗穆典轉身回房。剛進得門來,便見旗穆丁倚桌而站,腋下夾了個長條包袱,只是不住冷笑。

旗穆典忙轉身將門扇掩上,伸手抹了抹額上冷汗,低聲道:“此次賴展義士相助,總算是有驚無險。”

旗穆丁哼了一聲道:“有驚無險?依我說,麻煩剛開始才是真的。你倒是說說,我們和西岐兵遭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次他們像這次般拼了性命?方才那展昭言說只要他們改過就饒了他們,你見他們中哪一個聽進去的?還不是兇神惡煞一般,不顧性命撲將上來。”

旗穆典不以為意道:“這個你也放在心上了?時值兩軍交戰,西岐那邊比常日謹慎也是在所難免。”

旗穆丁頓足道:“你怎麽還沒想到,我問你,兵有將風,西岐哪個將領,是這般悍勇無退拼死求勝的?”

旗穆典一愣,忽然心虛起來:“依你說,不會撞上那煞星吧?”

旗穆丁不理會他,將腋下包裹直擲到旗穆典身上:“你自己看。”

旗穆典不解其意,忙將那包裹打開,才發覺是方才從車轅上拔下的羽箭。他擎起一根,用指腹細細摩挲箭根之處,先摸到一個“端”字,臉色先自灰敗下來,待摸到個“木”字,雖是早已料到,還是忍不住嘆氣:“說好不好,果然惹到她。”

旗穆丁面色愈來愈沉:“西岐諸將之中,以她最為悍勇,也最為護短。現在她的兵丁死了,你說她會不會善罷甘休?”

旗穆典搖頭:“老二,你忒小心了些。再怎麽說,端木翠是端木營的主將,死的是最下頭的嘍啰,她犯不著為了這些個嘍啰撂下狠來。”

旗穆丁嘆道:“擱著往日,自然不會。但今日天公不作美,諸事不利,我怕事不從人願。”

旗穆典笑道:“那些兵丁的屍首我們都掩埋了,事情未必就會捅出來。”

旗穆丁搖頭:“第一,那些人因追查殷商細作失蹤,端木營的人一定會追查;第二,我們並未將那些人深埋,驟降暴雨,那些人的屍首一定會暴露出來;第三,今日高伯蹇的軍隊赴崇城之役,勢必會發現那些屍首,略加追查,便會發現這些人都是端木營中的。你想想,高伯蹇將屍首送過去,能不驚動端木翠?依她的性子,還不知會怎樣惱羞成怒。你且等著瞧,不消多久,端木翠的兵將一定會來將安邑翻個底朝天。”

時候恰是正午,轂閶營素有午時安寢的慣例,是以營門雖是大敞,打眼看去走動的兵衛卻是不多,只留了當值之人巡守營。

馬蹄聲由遠及近,明明是單騎人馬,蹄音聽來卻分明吃重很多。守營兵衛好奇地眯起眼睛細看,待那騎行得近些了,一眼覷見馬上之人雖是儀容清俊,目中卻是精光懾人,更兼鞍上斜搭一柄重手青銅三尖兩刃刀,識得是楊戩,忙迎上前去執韁。楊戩翻身下馬,也不言語,大踏步向中軍帳去了。

中軍帳外持戟的兵衛遠遠看見楊戩,正要行禮稱喏,楊戩擡手作止,一幹兵衛果噤了聲,齊齊向旁側讓了開去。

楊戩行至帳外,止步少頃,面色驀地一沉,唰地扯落帳帷。

就聽一聲驚呼,一個長發披散的赤裸女子翻身坐起,待看清帳前所立之人時,更是羞得無地自容。楊戩冷哼一聲,狠狠將帳帷甩到她身上,那女子手忙腳亂,忙將帳帷胡亂裹了身子,諾諾著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