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子的院子芝蘭院並不小,五進的大院子,後頭還帶一個小花園子,假山流水,花團錦簇,單芝蘭院已經像一個普通富家的宅子了,世子周繼林的幾位姨娘都是住在花園前的幾個小院子裏,王姨娘因帶著兩個爺們,住的自然是最大最好的院子。平日裏,周寶璐極少來,像這樣子氣勢洶洶帶了一群丫鬟直奔紅葉樓,就更是第一回了,芝蘭院的丫鬟們無不探頭探腦,圍觀熱鬧。

王姨娘倒沒跟著周寶璐去,只給自己貼身的丫鬟翠柳悄悄的使了個眼色,翠柳會意的去了,她自個兒在陳氏跟前摟著兒子哭訴。

哭的也無非是那一套:“奴婢在這屋裏也熬了十年了,雖不敢和人比,到底也養了兩個小爺,往日裏世子爺還給我臉面呢,今兒被大小姐這樣子給沒臉,叫我怎麽還有臉在這個院子裏過日子……”

中間還夾雜著周安華的哭聲。

陳氏只得安慰她:“璐兒脾氣不好,回頭我說她,姨娘快別委屈了……”

又叫人把帶回來的東西裏頭拿了些緞子首飾給王姨娘,又打發周安華的乳娘來哄著周安華,那乳娘原是王姨娘從娘家親戚裏頭提攜來的,自覺比眾人都有臉面,此時一邊哄著周安華一邊道:“論理,這原沒有奴婢說話的地方兒,只大小姐也未免太剛強了些,姨娘聽說夫人回來了,立時便伺候著大少爺來給夫人請安,哪裏挑的出一絲兒錯兒呢?大小姐一句話不聽人分辨,就這樣給姨娘沒臉,夫人原也應教導大小姐些兒才是,也難怪,大小姐平日裏也不大回府裏,總在舅老爺府上,想來那邊舅太太府裏哥兒姐兒也多,照看不到這上頭,也是有的。”

這意思簡直就是說周寶璐成日裏住在舅舅家裏,沒人管束,變了個野人了,陳氏有心替兄弟和兄弟媳婦辯解兩句,偏還覺得這奶媽子說得有點道理。

璐兒這脾氣,哪裏像個溫婉的大家小姐,也太厲害了些,連下人都覺著了……

陳氏只在心裏嘆氣,一時竟囁嚅著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只聽得王姨娘嚶嚶嚶的哭泣:“奴婢原不敢違逆大小姐,只大少爺到底也是大小姐的親兄弟,這麽點年紀,縱然淘氣些,也有限,做姐姐的只管教導他,如今就下死手的打他,無非就欺負他不是夫人養的……”

一頭哭著,手底下就擰周安華一把,周安華頓時放聲大哭,口口聲聲:“要找爹爹去!”

頓時人仰馬翻,陳氏如何轄制得住,只是嘆氣,手絹子都要擰爛了。

但周寶璐卻是截然不同,帶了丫鬟走到紅葉樓,立時命丫鬟:“姨娘的丫頭若是也不知道對牌放在哪裏,你們就只管開箱子給我抄撿,我就在這裏站著,看誰來攔!”

巴掌大的小臉雖是稚氣,卻也剛強。

王姨娘的丫頭平日裏在這院子裏雖有體面,並不把上房的人放在眼睛裏,那也不過是對著奴才,此時對著的到底是主子,年紀雖不大,卻也不敢硬碰,一時無人敢出頭兒。

只是也沒人去取了對牌出來交給周寶璐,都低了頭,泥雕木塑一般。

周寶璐環顧一圈,見沒人出來說話,便冷笑一聲:“給我抄!”

“是!”小櫻應諾,帶了人毫不客氣的就進去翻箱子翻櫃子,對牌這東西本來小,又是時時在用的,怎麽可能放在衣箱衣櫃裏?小櫻就偏放著妝奩和格子上的小箱子不去檢視,只逼著王姨娘的丫鬟拿鑰匙開大箱子。

那丫鬟忙賠笑道:“姐姐明鑒,我平日裏不過燒水跑腿兒,哪裏有姨奶奶箱子的鑰匙呢?鑰匙都是翠柳姐姐管著呢。”

早有些沒上鎖的箱子被打開了,丫鬟們哪裏是抄撿,竟是只管提著箱子往地上倒,片刻間,屋裏已經狼藉一片了。

那翠柳正是王姨娘的心腹大丫鬟,得了王姨娘的示意趕過來控制場面的,此時正好聽到這一句,看屋裏這境況,知道周寶璐果然是借題發揮,心中頗為不屑,只笑著對周寶璐道:“大小姐,這小蹄子不是在屋裏伺候的,能知道什麽?咱們屋裏的鑰匙都是紅綃姐姐管著,偏紅綃姐姐今兒告了假回家看她娘去了,要明兒才來呢,大小姐不如先回去歇著,明兒紅綃姐姐回來了,有了鑰匙,大小姐再來接著抄吧。”

這話就是欺負一個小孩子了,她跟著王姨娘在這院子裏威武慣了,不由的嘴裏便帶出來幾分譏誚,周寶璐倒也不發火,只是淡淡的說:“你這話也只好哄鬼,誰家丫鬟帶著主家鑰匙回自己家去的?你們這院子是姨娘當家呢還是紅綃當家?當面兒就敢撒謊,來人,搜翠柳,我倒要瞧瞧這鑰匙在哪。”

周寶璐身邊的丫鬟就上前拉扯翠柳,翠柳慌了,哪裏肯叫小丫鬟搜她的身,仗著自己年紀大些,劈手就打的小丫鬟只一栽,嘴裏罵道:“渾扯什麽,沒規沒矩的小蹄子,死也不撿好地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