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陳氏見周寶璐出去了,才對曾氏道:“弟妹不知道我的心事,唉!”

對這位姑太太,十多年下來曾氏也是深知道的,見她露出這樣自怨自艾的表情,曾氏就開始偏頭痛,可是世子爺就這樣一位親姐姐,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同,又不能放下不管,只得耐心聽著。

陳氏還沒開始說話,已經紅了眼眶:“也都怪我,自她小時我這身子就不爭氣,也照管不了璐兒,她若是個兒子還罷了,還能由世子爺來教導,偏她又是個女孩兒,這些年來,也虧得弟妹多照看著她。只如今她也大了,我平日裏不覺著,竟不知她從何時養出了個霸王性子,可如何得了!唉,想來弟妹跟前孩子們也多,她又只是外甥女兒,不好如何管教,也是有的。”

饒是伶俐如陳夫人曾氏,面對這樣的話竟也沒辦法當場就笑吟吟的搭腔。

她也算是深知道陳氏性子的了,瞧在世子爺和周寶璐,並不與她動氣,只是道:“我瞧著璐姐兒就好,女孩兒家,又是這樣貴重的身份,性子自然是要尊重的,竟也說不上霸道。”

陳氏依然唉聲嘆氣:“弟妹怎麽不明白,她一日大似一日了,沒幾年就要出閣,還這樣子要強,今後到了婆家,姑舅和相公如何能喜歡?”

曾氏真覺得自己無言以對,這位姑太太自己的性子就綿軟如一灘泥,難道婆母夫君就喜歡她了不成?璐姐兒若是自己不強,在這個院子裏,又是這樣的父母,還不被人生吃了去?

她只得再三的勸慰,陳氏依然只是唉聲嘆氣,一說就紅了眼眶,眼淚不要錢似的只是落下來,也舍不得怪女兒,就只怪自個兒沒有時時照管她,還順帶埋怨著曾氏不曾好生管教周寶璐,太過放縱了之類。

若是換成別的人,當著面兒這樣說,曾氏大約立時就要起身拂袖而去,可是這一位偏又不同,再加上曾氏也算是深知道她的,知道她這種埋怨並不是要當面給沒臉,而是心裏真心這樣想,再是不忿,遇到這樣一個糊塗人,曾氏實在是啼笑皆非,懶得和她計較。

說到後來,陳氏才算是哭夠了,對曾氏說:“別的也罷了,我是精力不濟,也少出門,弟妹在外頭認識的人也多,帝都差不多兒有數的人家都有走動,弟妹千萬多留留神,替璐兒相看著才好。家境爵位都不論,至要緊哥兒有規矩,婆母寬厚,萬不可叫璐兒也落到我這樣的境地。”

說著又哭起來。

曾氏心中雖想著:璐兒怎麽會!面上也只得再三勸著,又低聲道:“這話姑太太在我跟前說一說無妨,若是有別的人在,可別說給人聽見了,只怕叫人疑惑。”

這話要是傳到靜和大長公主耳朵裏,可就有的是樂子可瞧了,偏偏這個院子裏頭,只怕有不少人是十分願意傳一傳這話的。

這位姑太太說一說她,她就忍了,可是只怕靜和大長公主是不會忍的。

陳氏並不十分在意曾氏說的什麽,只是拉著她的手,反復叮囑要把周寶璐的事兒放在心上,務必給她選一戶溫良恭儉讓的人家,曾氏只得應承下來。

待周寶璐轉回來,話題已經換到了武安侯家去了,周寶璐雖見娘親的眼睛有點腫腫的,泛著淡淡粉紅,卻也沒有多問,只是看了看曾氏,曾氏不動聲色的搖搖頭,周寶璐就放下心來,聽陳氏問怎麽不把陳熙華的幾個哥兒姐兒帶過來看看。

曾氏笑道:“孩子們都淘氣,哥兒幾個都拘著讀書呢,姐兒又小,雅姐兒有點受涼,別的姐兒也都不是十分壯健,也就罷了。姑太太要看孩子們,等月底世子爺的壽辰,必是都在的。”

周寶璐聽了就快嘴問道:“舅舅做了壽,安哥兒就又要走了麽?”

曾氏點頭稱是,周寶璐就露出十分舍不得的樣子來:“才在家裏住兩個月,就要走了,安哥兒不在,就沒那麽好玩了。”

曾氏笑道:“不是還有青哥兒鴻哥兒他們麽,我看你們也是成日裏混在一起的。”

周寶璐忙笑道:“哎,我是說真的,他們笨多了,哪有安哥兒主意多,木頭木腦的,只能用來背一背黑鍋罷了。”

說著自己先笑倒了。

曾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哎這姑娘,還真是陳氏親生的,什麽話都敢說。真不怕得罪人,不過陳氏是想不到會得罪人,而周寶璐只是因為知道曾氏寵愛她。

周寶璐笑了一會兒問:“青哥兒也不小了,舅母也要送他出去讀書麽?”

曾氏道:“他就在家裏罷了,大的早早的就送到外頭讀書,一年在外頭呆七八個月,我時時都想的慌,後悔的什麽似的。只是早拜了師,也由不得我。小的這個就留下來罷了,再說了,他和安哥兒不一樣,也不用太逼著他了,咱們橫豎有家學的,叫他去讀讀書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