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蕭弘清的鐵血手腕在江南引起極大的震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展開動作,根本看不出是臨危受命,帶兵鎮壓的樣子,反而明顯流露出經過長久謀劃布局的痕跡,對各方勢力的分布、掌握、分化、拉攏、拔除,都有條不紊,又行動極為迅速。

蕭弘清到江南僅僅七日,就將江南世族梁家、徐家連根拔起,在先斬後奏的皇權特許之下,以勾結海盜謀亂的叛國罪名,就在江南欽差行轅之前,將兩家族長當場斬首,血濺三尺,為世人所側目。余者涉事人等打入大牢,待帝都聖旨裁決。

兩大世族,在江南經營數百年,盤根錯節,牽扯極廣,出仕子弟無數,一時人人自危,人心惶惶,不僅是江南各級官員的或陳情或彈劾的奏折雪片般飛往帝都,就是其余各省,也不能按捺不動,有彈劾世家勾結官員,危害地方,尾大不掉者,自也有彈劾蕭弘清跋扈越權,致人心惶惶,江南動蕩的。

皇上大怒,早朝當殿擲下彈劾蕭弘清的奏折:“朕的皇太子陷於江南,爾等還要維護那些亂臣賊子?至君父於何地?”

當即令查其人共有幾個子女,將其兒子女婿並十五歲以上孫子外孫,全部送到蕭弘清軍中效命:“也叫爾等子孫看看,江南如今是什麽境況,好回來說與你知道!以免你坐於帝都,安穩度日,還指手畫腳,肆意指摘,羅織罪名!”

這番匪夷所思的處置,與律法都不相符,自也有官員上表勸諫,卻被皇帝統統擲下,全部照此辦理,皇權高壓之下,居然就沒人敢吭聲了。

整個大盛朝的目光都注視著江南,在這樣的情況下,周寶璐的及笄禮並沒有大張旗鼓,只邀請了自家的親近的親友,不過十數人。

但就是這樣的情況下,皇帝卻依然賞了周寶璐的東西,周寶璐都有點茫然,皇上這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要是不知道,皇上連兒子都眼看要沒有了,還有心情想著還沒有名分的兒媳婦?

可是若是皇帝知道,那這如今一連串的鐵血作派,難道他又舍得二兒子?還是皇帝的本意就是想要清理江南世族。

世族與皇權從來都是天然的對頭,沒有哪一個皇帝喜歡世家,但也沒有哪一個皇帝會輕視世族,輕易與他們對敵。

但這一次,皇帝師出有名,一國之皇太子於江南遇險,生死未明,這是動搖國本的大事件,若是大家世族在這件事上主事而被滅族,確實不算冤枉。

在這種事情上,周寶璐只能請教陳熙華。

陳熙華說:“事情進展到這個地步,我相信皇上和太子爺是有默契的。”

周寶璐乖乖的坐著,聽舅舅教導,身邊還坐著陳熙華的嫡長子陳頤安。

陳頤安今年就十四歲了,七歲起就由陳熙華擇了名師,遠遠的送到外頭求學,一年裏有半年都不在家裏頭。

周寶璐與陳頤安向來親厚,兩人年齡相差不到兩歲,從小兒一塊廝混著長大,正是能說得上話的年齡,就算陳頤安在家的日子不多,但兩人親厚並不下周安明。

尤其是周寶璐知道舅舅舅母有多看重這個嫡長子。她也從小就愛護著他。

當然,陳頤安也不是個省心的主兒,從小兒就聰慧非常,花樣百出,從來不吃虧。

這個時候,陳頤安倒是有點詫異的看一眼表姐,笑道:“表姐我說句話你別生氣,就算這是聖上和太子爺清理江南一地,這是朝廷大事,和表姐有什麽關系?”

他是一個俊秀的少年,居然還很誠懇的樣子,周寶璐被他噎的半死,回頭看看舅舅。

陳熙華悠悠的說:“安兒,要不了多久,你見了你表姐,還得行跪拜禮呢。”

陳頤安大驚失色:“什麽!表姐要進宮當皇後了嗎?”

陳熙華憋笑,周寶璐跳起來追打陳頤安:“你胡說什麽呢!找死啊,我成全你!”

她才不信陳頤安想不到她是可能做太子妃,這個混賬弟弟,這明顯就是故意嘲笑她嘛。

這裏是陳熙華的外書房,不是最為可靠信任的人壓根不能靠近這裏,鐵板一塊,絲毫不用擔心走漏一個字出去。

待兩人鬧了一圈兒,陳熙華才板了臉說:“都這麽大了,還像小孩子一樣,像什麽話!”

陳頤安舉手告饒,表姐我錯了!

周寶璐瞪他一眼,這才悻悻的坐回去,陳熙華才說:“太子此舉,雖然把自個兒陷於危境,但深得帝心,是不消說了。”

他解釋說:“世家尾大不掉,尤以江南為甚,數百年來,世家盤踞,首尾呼應,勢大財宏,各族中出仕子弟無數,又有十數姓氏互相聯姻,互為親戚,掌握江南命脈,官員受其挾制,朝廷指令不能上通下達,徒然有江南如此富饒之地,本朝以來,不管是鹽課還是田畝稅都一年比一年少,元嘉十八年,我侍奉誠王、如今的太子爺下江南整治鹽課,親身體驗到江南一地世家之禍,高價賣鹽,致私鹽泛濫,民怨沸騰。繳田畝稅時低價囤糧,待青黃不接時高價賣出,就這樣一個轉手,便能掠奪百姓一半以上的收成,種種盤剝,不一而足。世家居官員之上,往往一個指令,便能役使各州府官員,便是以誠王之威,大皇子身份,在江南也仿若身入泥潭,常常有難以動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