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接下來,蕭弘澄果然按兵不動,整個朝廷,從皇太子起,到群臣,甚至是在外的臣工,都差不多算是伸長了脖子的等著皇上要怎麽辦。

查?還是不查?

皇上對太子是個什麽心?

關心的人很多,能想通這個關節的人也很多,不知有多少人家私下議論,觀望著這對父子的動靜。

皇上只是冷笑了一下。

指向皇太子的謠言愈演愈烈的時候,皇帝的病好了,一直臨朝,卻沒有動靜,並沒有下令徹查祥瑞。

蕭弘澄很失望。

他等了七日,皇帝只派人前往當地,調查這祥瑞是怎麽發現的,其他的就再沒有了。

但皇帝繼續召他議事,軍國大事教導起他來,也如以前一樣仔細耐心,並沒有像剛剛聽到消息那樣不肯見他,甚至這些日子,他在父皇身邊呆的時間更長,講政事的時候,甚至還會給他分析當事臣子的家世、性格、辦事風格,十分詳盡。

父皇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什麽會派這個人,派這個人辦這件事最可能獲得什麽結果,有什麽好處,怎麽避免壞處,要用什麽樣的人來平衡牽制,之類。

有時候說到融洽處,蕭弘澄的分析叫他贊賞,皇帝會笑著拍拍他的肩,以示勉勵。

而且蕭弘澄開始有了批紅的權利,戶部、禮部的奏章,除非涉及二品以上大員及一品以上勛貴,余下的都只需有太子金印就可以發下辦理了。

且每次議事,皇上必留他用膳,去的略早,必要賞點心,議事時間略長,又要上參茶,白吃了他爹兩頓飯,蕭弘澄沒辦法,又叫周寶璐挑了東西給爹,周寶璐略一思忖,也沒選什麽金銀古董,只挑上好的藥材,東宮果樹上結的果子的尖兒,暖房裏開的最好的花兒,天天敬上一樣。

一時間,父慈子孝做的能叫人起雞皮疙瘩。

整個朝廷觀望的人都在私下裏揣摩聖意,把皇上這些舉動言語掰開揉碎來尋找蛛絲馬跡,可誰也想不明白。

有人說,皇上疼愛太子,外頭人說的再厲害也沒用,皇上要是疑了太子,還會這會子把那些要緊的政事交給太子嗎?

也有人說:皇上就是疑了太子,才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呢,欲蓋彌彰。

蕭弘澄自己覺得,自己把父皇想的太簡單了,把試探聖意想的太簡單了。

父皇功績且不論,只這帝王權術,深不可測,蕭弘澄發覺自己還太嫩了些。

他與自己的重臣、幕僚再三探討,怎麽樣看出聖意如何,可現在越發覺得雲裏霧裏起來,父皇沒事人一樣把他帶在身邊,這樣對他,似乎又比往日更親近許多。

想靠查流言試探出聖意的蕭弘澄和眾幕僚都傻眼了。

蕭弘澄服氣了,撐了十天,回家跟周寶璐說:“不服不行,姜還是老的辣!”

周寶璐噗嗤一笑,問他:“那怎麽辦?”

蕭弘澄真是頗受打擊,好歹他一貫挺自信的,總覺得自己洞察世事,知悉人心,可這會子還真得嘆一聲:父皇不愧是做皇帝的,隨手一招,吊的他團團轉。

蕭弘澄想了半天:“父皇不查,這事兒僵著,就這麽慢慢的平息下去,幕後人的目的就達到了,實在叫人不甘心。”

周寶璐這一下卻是福至心靈,說:“我覺得父皇就是要教你進退之道,你以前只知進不知退,無論如何都要往前,可這世上的事,就是父皇,也偶爾有要讓步的時候呢。”

說的也是!

還真是旁觀者清呢。

“可是。”蕭弘澄執迷不悟的說:“父皇也不能叫我名聲受損啊,這事兒就這麽歇了,回頭人家個個都在私底下說我剛坐上太子才這麽一會子,就覬覦皇位,想取父皇而代之,我多冤枉?”

周寶璐盤腿坐在炕上,拿起一件半成品的白綾兒銀紋中衣在蕭弘澄身上比劃大小:“你就遂父皇的意一次有多要緊?你是他老人家的兒子,又是太子,他老人家疼你不比別的人多?不比臣子強?父皇能看著你叫人攻訐?來,手伸伸,我比比合適不。”

蕭弘澄伸開手,讓她比劃,嘴裏說:“瞧你做的這是什麽喲,沒那本事就拿給別人做,宮裏有的是有手藝的,尚宮局那麽多人放在那裏,我也不指望非要穿你親手做的——我也不是不肯讓讓父皇,可是我急啊,父皇按兵不動,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打算,叫人這麽在外頭說來說去,多憋氣。”

這會子,他也實在打消了試探父皇的意思,只巴不得父皇趕緊查一查!

周寶璐比劃完了,白他一眼:“我好心好意給你做衣服,你還嫌棄起來!哼,我不管,我做好了,再怎麽你也得穿!——我是說你別急,父皇說不準有別的安排呢?你又出手段去逼父皇,惹惱了父皇有你的好果子吃!”

兩人夾七夾八的說著話,朝廷政局裏攪合著衣服針線,甚至還攪合著晚飯夜宵,周寶璐打發人去傳晚飯:“太子爺上火了,叫廚房伺候清淡下火的東西來,再去煎一碗苦蒿水來給太子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