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元嘉二年的萬壽節,皇帝大宴群臣,自己卻遲遲未出席。

皇帝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勤政殿大總管秦小年都找不到皇帝,急的一頭汗,在那岔路上團團轉了好幾圈之後,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似的進了宴請群臣的太極殿,笑道:“聖上剛要動身,武安侯世子送了個要緊的奏報進來,這會子還沒出來,許是要遲一步了。”

皇帝登基逾三年,雖說也做了七八年太子才登基,可如今看起來,根基並不算穩,秦小年是潛邸就在跟前服侍的,雖說並不參與政事,可也不是個簡單人物,深知如今邊關不穩,宗室、世家都有些尾大不掉,正是內憂外患之際,萬壽節這樣的要緊日子,皇上遲遲不出現,實在叫人猜測,秦小年深知此事要緊,只得乍著膽子撒個謊兒。

一邊拼命安排人手到處找去。

皇帝不見,自然沈統領也是不見的,同時不見的,還有武安侯世子,是以秦小年才借他撒個謊兒。

秦小年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的皇帝,根本就不在宮中。

武安侯府的後院一個不起眼的偏僻小院子裏,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陳設,螺鈿黑漆大床上睡著一個臉燒的紅通通的一兩歲小姑娘,緊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還是迷糊,偶爾掙紮一下,顯得很不安穩。

而床前一坐二立了三個男子,坐在床邊凳子上的,赫然是本該出現在萬壽節上接受群臣恭賀的皇帝。

而站在一邊的,便是向來隨侍左右的沈容中大統領,和武安侯世子陳旭垣。

陳旭垣的面色有點兒難看,沈容中卻是一貫的面無表情,皇帝伸手摸摸小姑娘的頭:“太醫怎麽說?”

陳旭垣道:“太醫說,大約是誤服毒物……昨日晴兒在我書桌上玩兒,我有點兒忙,就沒顧著,讓她自己玩,有一兩次我好像看見她在抓桌子上的糕點吃。”

皇帝點點頭:“晴兒的身世就算現在叫人知道,也不會有人這樣盡心竭力要害她,就算有人想要利用這件事,晴兒活著也比死了有用,說到底,並沒有人恨小言恨的連他的女兒都不肯放過,這件事不是沖著晴兒來的,只怕是為了要你的命。”

皇帝擡頭看看陳旭垣,語氣平靜。

在這兩個人跟前,他再無秘密。

陳熙晴並不是陳旭垣的女兒,在場的人都知道,自然也都知道這個秘密只能隨著時間慢慢的減弱影響,此時揭開,對於根基未穩的皇帝來說,就算不致命,也是一件很難解決的事情。

先帝末年,當今時為太子,而先帝寵愛莊妃及其所出的九皇子,當時的太子內憂外患,那一年,其中的一件大事就是太子黨的中堅力量,駐兵西北的北望侯被告發謀反,意欲助太子逼宮而被召回帝都,隨即下獄。

那段時間,先帝對太子十分不滿,命其在東宮讀書,不許外出,也不肯召見,北望候此事,太子三次前往禦書房求見,又連上數次奏本,先帝不聽不看,只吩咐三司會審,不到半月,便定下了謀逆大罪,北望候淩遲處死,株連九族,而太子之位,在這個罪名定下之後,也岌岌可危。

在場君臣三人,想到那一年的種種事故,此時也不由的有些心有余悸,互看一眼,都看得出眼中的復雜情緒。

北望候不僅深得太子爺看重,與沈容中、陳旭垣也都相交莫逆,沈容中當時身份未曾公開,尚在暗處,只有陳旭垣為世家子弟,有人脈有錢財有臉面,想盡了辦法見了北望候一面,得知北望候身邊有個侍妾,剛剛有了身孕。

因這個小妾是在西北收入府中的,還未曾帶回帝都給主母敬茶,還沒有多少人知道,太子爺權衡再三,在自身也難保的情況下,還是做了個極其大膽的決定,又是陳旭垣出面,費了許多功夫,將這名侍妾報了自盡,將人改頭換面,接到自己府裏待產。

因為是無關緊要的人,雖說冒了風險,但也並不算太難。

只可惜,北望候留下的這唯一的血脈,生下來卻是個姑娘。

陳熙晴出生的時候,當今剛繼位一個月,聽了陳旭垣的稟報,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後來才說:“也罷了,就留在你府裏,好生撫養長大,今後朕親自給她挑個好兒郎。”

雖然有這樣的身世,但陳熙晴在陳府看起來是個十分普通毫不起眼的庶女,而且當今已經繼位,北望候的死是因為奪嫡,而非私人恩怨,就算有人心存利用,無非也是揭露陳熙晴的身世,可指當年陳旭垣窩藏欽犯之罪,當然也可暗指聖上身為太子之時的抗旨。

皇帝一轉眼就想到了這個,對沈容中說:“你加派人手詳查武安侯府的人,此事只怕和府裏的人無關呐。”

沈容中會意,武安侯府家風清凈的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沒有奪嫡之事,這件事只怕還是沖著九五至尊之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