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昌東有點感興趣的樣子了:“皮臉?”

Sunny比劃給他看:“就是那種一張軟皮子蒙臉上,露眼睛鼻子,大晚上的,多嚇人啊,幸虧沒真出事……後來我們就多了車馬費,雇車接送,單程10塊錢……”

昌東問:“有一個叫葉流西的,你認不認識?”

Sunny茫然,她的姐妹們都有英文花名,什麽瑪麗,阿曼達,凱莉,沒聽說過葉流西——這名字聽起來像真名字,誰會拿真名字來做小姐呢,萬一消息傳回老家,多沒臉啊。

昌東提示她:“白天的時候,她會在街口賣瓜。”

Sunny一下子反應過來:“哦,她!我沒跟她說過話,她常跟北邊那些小姐在一起,應該是吃那邊飯的。”

是嗎?

Sunny很聰明:“說了這麽多,原來你是想打聽她,明天在這裏派廣告的就是那邊的人了,你可以問問啊。”

她把事說破了,昌東反而不想究葉流西的底了。

只要她能帶他找到孔央的屍骨,她是賣瓜的,還是做小姐的,甚至是男是女……其實都無所謂。

昌東睡了個好覺,夢裏起了大風沙,沙流像金色的霧,從塔克拉瑪幹公路的柏油路面上翻滾而過,一叢叢的紅柳把黃沙固成了幾米高的墳。

夢裏沒有人,沒有變故,沒有聲音。

這樣的夢,於他就是好夢。

醒來時已是正午,昌東直接去找葉流西。

她剛忙完一輪,自己切瓜自己吃,低著頭才啃下一口,就看到有人影傾過來。

葉流西把手裏的瓜放下,順勢一抹嘴角,眼眉微掀:“買瓜?”

她第一眼沒認出他。

昌東站著不動,陽光曬著他一側的臉,挺暖和。

葉流西眯著眼睛看他,她眼梢生就略略上揚,眼波流轉的時候,總像是轉著無數壞心思,但笑得又很有迷惑性,十個人裏有九個會覺得她無害。

認出之後,笑容裏多了點意味,開口居然先誇他:“不扮老頭了?這樣不是挺帥的嗎。”

說著從車上拖出個帆布馬紮,拍了拍布面上的灰,扔過來。

昌東單手接住了,沒坐,另一只手從兜裏掏出那張照片。

葉流西嗤笑了一聲:“這麽快進主題啊?都不說寒暄一下,本來還想切塊瓜給你吃的。”

說著拈過那張照片,夾在兩指之間,手腕轉了個角度,相片的正面對著昌東:“你就不懷疑這照片是我造假嗎?”

昌東回答:“女人的直覺很準,我想向孔央求婚,沒告訴她,但她猜到了,特意為這場合買了件新衣服。”

“那天晚上,在營地的帳篷裏,她第一次換上這衣服,問我好不好看,我還沒來得及給意見,就聽見外頭的風瓶撞得亂響。”

風瓶就是玻璃酒瓶子,紮營的時候拽根直繩,酒瓶子依一定的間距懸掛上去——掛著好玩,同時也測風,玻璃酒瓶子有自重,響得那麽厲害,絕不是小風。

他剛掀開帳門,就看到鵝頭沙坡子那標志性的“鵝頭”被沙暴扼斷,揚成了夜色裏的沙霧。

孔央的新衣服,緋紅色的長裙,第一次穿,也是最後的喪服,沒來得及拍過任何一張照片,卻和亂發一樣,飄在眼前這張照片上、雅丹帶沙塵的風裏。

葉流西對這回答很滿意:“第二個問題,照片裏,是哪兒的雅丹?”

雅丹這個詞其實是維-語,意思是“險峻的土丘”,這種地形在西北遍布,有些自成規模,名聲在外,比如敦煌以西的三壟沙,叫魔鬼城;克拉瑪依附近的烏爾禾,叫風城;疏勒河附近的,叫人頭疙瘩城。

也有沒那麽有名的,大大小小,有時候越野自駕,路邊忽然冒出不大的一片,那也是雅丹。

所以,是哪兒的雅丹?

昌東說:“龍城。”

“怎麽看出來的?”

昌東指向照片:“這裏的土台鹽堿成分重,有石膏泥,對比其它雅丹,顏色偏灰白。白天陽光好的時候,會泛銀光,像鱗甲,所以古人把這裏稱作白龍堆,現在常跟龍城納入一個範圍,都叫龍城雅丹。”

葉流西咄咄逼人:“為什麽這灰白色,不能是下的霜雪?”

“下雪是一大片,不是照片上這種情形;霜是水汽凝華,日出前後會有,照片上是正午,陽光這麽大,霜早化了。”

葉流西說:“哦……”

聲音拖得長長,顯然對他挺滿意,轉身拿起西瓜刀,手起刀落,從半爿瓜上切下一片。

金黃色的蜜瓤,汁水足,瓜香清新得很。

葉流西把瓜遞給他:“你帶我去龍城,我帶你找到孔央屍體。”

並不是商量的口氣,昌東看了一眼,沒接。

葉流西笑得溫柔,語氣軟中帶硬:“進羅布泊的向導不難找,但你找不到第二個知道孔央屍體在哪的人。”

昌東還是沒接:“照片怎麽回事?鵝頭沙坡子距離白龍堆很遠,屍體怎麽過去的?又怎麽可能嵌到黏土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