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風沙越來越大了。

昌東把帳篷收起,所有人進到車子裏,掌勺的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昌東翻出強力手電、面罩、夜視風鏡、都是事先按三人份備好的,還有兩件軟殼防風衣,黑色。

葉流西戴好面罩和風鏡,把軟殼拈起了看:“哪件牌子好一點?”

“袖子上有臂袋的那件……”

她拿過來穿上。

昌東看了她一眼,葉流西真是挺顛覆他的認知的:從前帶隊,他挺煩那些先己後人的人。

但對她,他好像都習慣了。

葉流西拿圈繩把頭發攏起,示意了一下掌勺:“他呢?帶還是不帶?”

“留下吧,車上比較安全。”

葉流西想了想:“要麽帶上吧,如果這趟出去能發現皮影棺和灰八的屍體,也許他現場受點刺激,能說出點新東西。”

昌東猶豫了一下,覺得這樣挺殘忍的。

葉流西總有歪理:“反正他都傻了,再嚇傻點也沒差別,說不定歪打正著,負負得正,又嚇正常了呢。”

下了車,昌東帶路,葉流西綁了掌勺的雙手,拿繩子牽著跟在後頭。

掌勺的比較喜歡昌東,他話不多,也從來不對人講重話,葉流西不一樣,她沒什麽耐心,稍有違逆,一瞪二罵三踹,掌勺的被踹了兩次之後,老實得跟圈養的雞似的。

昌東努力回憶那一晚跟蹤灰八時走過的路線,且走且停,手電一遍遍在沿路的土台半腰處逡巡:如果沒記錯,灰八他們當日,是循著記號走的。

又一次手電光過去,昌東忽然看到一個刷在土台上的紅漆箭頭。

他心裏一跳,脫口說了句:“出現了。”

豁牙撤走的時候,明明跟他說“記號都沒了”。

葉流西嗯了一聲:“那跟著走吧,看看那個皮影棺還在不在。”

昌東也是這想法。

三人繼續循著方向走。

掌勺一路都不吭氣,只中途忽然賴在地上死活不走,葉流西踹了他兩腳也不奏效,葉流西沒辦法,喊昌東幫忙,把掌勺往前拖拽了十來米遠——大概是在地上磨得太疼,掌勺又乖乖爬起來自己走了。

再走了一段之後,昌東覺得有些不大對: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過記號了。

葉流西也是同樣的疑惑:“那天晚上,我們跟蹤灰八,沒走這麽久吧?”

昌東看表,那一晚跟了半個多小時,但現在,走了近一個小時了。

他仔細回想這一路,忽然盯住掌勺:“剛剛他耍賴不走,是多久之前?”

“十五……二十分鐘這樣吧。”

“往回走,應該就在他耍賴的地方。”

果然,往回走了一段之後,掌勺再一次撒潑,這一次鬧得更厲害,抱著昌東的腿死活不放,昌東手電打向前方,還能看到不遠處剛剛拖拽掌勺時留下的那一行長道子。

等他好不容易擺脫掌勺,葉流西已經在那裏看了很久了。

眼前的土台分布跟那一晚幾乎完全不同,昌東覺得奇怪:“是這兒嗎?”

葉流西拿手電光示意了一下地上:“是。”

昌東看到一個長方的凹印。

沒錯,這樣的鹽堿地,或許很難留下腳印,但那天晚上,皮影棺重重落地,以棺材的重量,留下的凹痕會像車轍印一樣,長時間內很難消除。

昌東閉上眼睛,以這個凹痕為方位基準,腦子裏勾畫出那一晚棺材的位置、人員的站位、以及灰八三個人屍體的擺放處。

他再次睜開眼睛。

那一晚被挖開的雅丹壟堆,現在非但已經恢復完整,而且形狀發生了改變:先前是個塔型,現在像個蹲伏的獸身。

灰八他們的屍體處,原先是空地,現在是小型的雅丹土台,和就近的雅丹連綴在一起,臃腫但平常。

難怪他和葉流西經過時沒有認出來:土台的形狀和路道寬窄都已經變了。

但掌勺不同,他知道“八爺被埋了”,親眼見過這裏變了樣,知道又到了可怖的地方,所以死活不願意再走。

昌東沉吟了一下,走到多出的那個小型雅丹的綴結邊緣處,拿手電的底側朝著台面上狠狠砸擊,掌勺避得遠遠的,忍不住朝這頭看。

葉流西奇怪:“你砸什麽?”

“我記得,當時靠墻放著有鐵鍁……”

話音未落,土台豁開了一處,結塊的砂礫紛紛滾落,露出鐵鍁的柄頭,昌東握住,向邊上用力一拽,土台的台面裂撐開,鐵鍁被硬生生拔拽了出來。

他舉起鐵鍁,向著印象中皮影棺所在的那個位置鏟了過去……

鐵鍁頭鋒利,硬-插進了一小半,鍁面帶著柄橫在半空,被風一吹,顫巍巍上下晃動。

葉流西奇怪:“你到底想幹什麽?光憑我們,挖不出皮影棺的。”

昌東說:“不是,我好像忽略了什麽……”

他突然擡頭:“你還記得肥唐說,灰八的人是怎麽發現那個皮影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