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葬禮

林道山的汽車飛速往醫院趕,天嬰和他坐在後排相對無言。

如果不是今晚發生了這樣的事,天嬰應該是很期盼見到這個生身父親的。但現在除了麻木,她已經沒有別的感覺,仿佛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場荒唐的夢。

林道山的內心卻是波濤洶湧,失蹤十幾年的女兒還在人世,還能長得這般的健康美麗。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還記不記得爹爹和大哥?但見她這副模樣,什麽也沒能說得出口。

車停在醫院門口,天嬰用最快的速度下車奔向病房。卻在病房門口聽見段天賜撕心裂肺的一聲爹!

天嬰腿一軟,眼見著要摔下去。羅浮生從後面托住了她的身體。扶著她踉踉蹌蹌的走進病房。

九歲紅的眼睛閉著,臉色一片青灰,被子上還有咳出來的斑斑血跡。天嬰啞著嗓子叫了一聲:“爹……”

沒有人回應她。段天賜撲在九歲紅身上不肯起身,連以往對她寵愛有加的師兄弟此刻見著她的眼中都有些怨恨。在他們眼裏,是天嬰任性串通許星程逃婚,這才將師傅生生氣死。

“小師妹,師傅平日裏對你多好。你卻這樣回報他。他老人家臨終前最後一刻還在念叨著你的名字。”大蕓的話無疑給天嬰風雨飄搖中岌岌可危的狀態再加了一層重量。

羅浮生捏了捏她的手心,無形中傳遞了一些力量給她,告訴她無論如何還有人陪著她。

“爹臨終前……有沒有什麽話留給我?”

林道山走後,師兄弟們一起進了病房。九歲紅囑咐大家日後要繼續勤加練功,以後天嬰不在了,也要支撐得起段家班。這話中含義是要將天嬰逐出師門。

後來師兄弟們都退了出去,給大師兄向師傅話別的時間。

【“事已至此,只能證明你和天嬰確實有緣無份。兒啊。莫要強求,放她離開吧。她本不是池中物,是我們拘著她太久了。”

“爹!原本過了今晚,她就是我的妻了!我不放!”

“如果她父親沒有找來,我這病軀也許還能替你留住天嬰。但你也見到了,她父親不是一般人。民不與官鬥,我們已經在這上頭吃了太多苦頭了。”

“剛剛那個男人是天嬰的父親?”

九歲紅疲憊的點了點頭。剛才那個氣度不凡的男人一進來就問他天嬰是不是被收養的?在何時何地被他撿到?撿到時,身上是否有什麽特殊的首飾?他一一答出都能對上號。天嬰確實是他的女兒沒錯。

“兒啊。放下執念。我最擔心的是這執念化作你的心魔,你這輩子就毀了。你今天見著許家少爺那樣了嗎?他是被心魔扼住了啊!”

也許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如果不是他和妻子有私心,天嬰和天賜該是一對無憂無慮的兄妹,最後害了兩個孩子。

“……爹,我不會的。您放心。”

九歲紅也是真的操心不動了,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有點累……”說著他眼睛緩緩閉上了。】

“爹讓你滾。”段天賜冷冷的擡頭。“從今以後段家班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天嬰渾身一顫。“哥,這是爹的遺願?”

“是。回家做你的千金大小姐。段某配不上你這一聲哥。”

林道山對他的不客氣皺了眉,但還是保持了良好的家教。“九歲紅老先生的後事所產生的費用由我們全權承擔。戲班之後的一系列開銷也均可到林公館報帳。你們養育若夢這麽多年,這份恩情林某感懷於心。至於你與小女的婚事未經得父母同意,自然是作廢。想必段先生對此沒有異議吧?”

段天賜知道事已至此,他有異議又如何。誰會聽他的意見。好歹林家這顆搖錢樹是抱住了,這對失去天嬰的段家班而言至關重要。

“若夢。你身子還帶著病。熬了這一天了,要不要和爹回家休息?”

盡管羅浮生已經同她說過大概的原委,天嬰至今無法反應過來這個新名字和新身份。

“我想在這裏陪師兄弟們辦完我爹……我師傅的後事。”

林道山對失而復得的女兒自然是有求必應。“那好吧。我叫幾個人跟著你。有什麽需要幫手的地方你就叫他們。”

“謝謝。”

林道山留下幾個得力的助手在醫院陪著她。一晚上下來,辦理醫院手續,找人入殮,買棺材,設靈堂……她忙得像個陀螺一樣,以此來讓自己沒空去想其他的事情。羅浮生也全程陪著,只是不太說話。

熬到天光,所有事情安排妥當,終於有了短暫的歇息時間。天嬰和羅浮生兩人並排坐在戲班門口的門檻上,看著大師姐帶著兩個師兄弟在摘除大門上的紅綢和喜字換上黑白挽聯。他們就好像不認識她一樣,把兩人當作空氣。

天嬰看著靈堂正中的空棺材。“人生真是無常啊。本來今天躺在裏面的應該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