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七夕節(中)

京師有條潁河,同銀河齊名,也不知從誰那兒傳出來的,說這就是天生的銀河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七夕這日要在河裏放喜鵲燈,讓牛郎和織女能踏著鵲橋相會。

這一聽就是穿鑿附會,可是黎民百姓都喜滋滋地相信了,其實不過就是找借口出門遊樂而已。京師家家戶戶的閨女、媳婦這日都要到潁水邊上來放喜鵲燈,祈求覓得良緣和夫妻和睦。

在晉地可沒有這樣的習俗,紀澄心想這些京師姑娘可真會玩兒。七夕在紀澄的心裏沒有任何的特殊,年幼不懂事的時候跟著男孩子瘋玩兒,自然不搞這些,漸漸長大紀澄是爭分奪秒地在追趕世家閨秀,還要打理紀家的生意,這七夕於她也沒有去看蜘蛛在盒中網絲的閑情。

所以十五歲這年的七夕對紀澄來說是極新鮮的事兒。

初六這日磬園裏就已經在庭中結彩搭建了“乞巧樓”,到初七這日天還沒黑的時候,磬園裏沈芫就帶著眾姐妹讓人將香案擺上,上面鋪陳了摩合羅、花瓜、酒炙、筆硯、針線等物,然後紀澄就跟著沈芫等人對星祈拜,這是祭祀牛、女二星。

然後紀澄又跟著沈芫等將自己手裏的鎏金盒子供到香案上去。這盒子裏關著蜘蛛,是昨兒榆錢兒滿園子去翻找出來的,等著明日開盒驗圖網,看能否“得巧”。

等走完了這些過場,沈芫又叫丫頭取了憐愛線出來。

紀澄不解地看著那憐愛線,“芫姐姐,這是什麽典故啊?”

沈芫道:“《西京雜記》上雲,七月七日臨百子池,作於闐樂。樂畢,以五色縷相羈,謂之相憐愛,這就是咱們手裏的憐愛線了。”

沈蕁也湊過來笑眯眯地道:“嗯,不過現在不是咱們姐妹彼此想牽了,而是……”沈蕁踮起腳在紀澄耳邊說了一句,原本以為紀澄肯定會大吃一驚的,沒想到紀澄一臉的平靜,要知道她說給蘇筠聽的時候,蘇筠可是羞得面紅耳赤的。

沈蕁嘟囔道:“澄姐姐你怎麽一點兒不吃驚啊?難道你們晉地也有這樣的習俗?”

紀澄搖了搖頭,晉地的七夕是沒有這種少男少女相看系五色縷的習俗的,她們那兒要稍微直接些,若是看對了眼就往谷草堆裏帶,反正即使像紀澄這種人也不敢隨意往那林子裏鉆就是了,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其實大秦的民風如此開化,同開國時太zu下的那到旨意也有關,這滿了年齡的男子女子都得成親,可當時許多人父母早亡,既沒有父母之命,也沒有媒妁之言,這等情況下總不能莫燈瞎火就成了親,反正大家都是在亂世裏撿回命的人,也就沒什麽矜持了,在路上看對了眼,彼此眼神勾搭一下,這就進了林子,飯煮熟了再成親也是有的。

在晉地這種風氣還保留了一些,而京師的人是倉廩足而知禮儀,漸漸就演化成了少男少女只有借助七夕節、花燈節等節日才能彼此勾搭一下了。

但不管風氣如何變,總沒有人是心甘情願一眼抹黑就成親的,總是想找個能讓自己逞心如意的夫婿或者妻子,所以七夕和花燈的奔放傳統還依然流淌在這些女孩兒的心間。

在七夕節上用自己的憐愛線去系心上人兒的事兒既浪漫又甜蜜,可是流傳了不少佳話的,導致的結果就是很多出色的少年公子七夕節在街上轉完一圈回家後會發現衣袍的背後系了許多針回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呀,出色的公子喜歡的人太多了,人人都想去給他們系五色縷,但是他們又高傲矜持得厲害,不停地躲閃,姑娘們沒法子了,就只能帶著針穿著線,一旦靠近就將針別在他們衣袍上,這就算是系上了自己的憐愛線了,只求牛郎、織女保佑,讓那憐愛線能把他的心兒系在過來。

沈蕁一聽紀澄不知道,就趕緊道:“那澄姐姐肯定也沒有準備針線吧?”

紀澄又搖了搖頭。

沈蕁便將自己準備的荷包拿了出來,那上頭別了至少二十根針,針上都穿著五色縷,“我給你幾根兒吧。”

沈萃湊過來說:“蕁姐姐,你怎麽準備這許多啊?你是要系多少人啊?”

沈蕁鼓著嘴巴道:“我這是以防萬一,也許我第一個遇到的我覺得好看把針給了他,可萬一我又遇到更好看的了呢?”

這話一出就把眾人都哄笑了,沈萃也笑著啐了一聲,“羞也不羞。”

沈蕁可不依了,“哼,你敢說你自己沒準備針線?”

姐妹幾個笑鬧了一會兒,這就準備去潁水畔放喜鵲燈了,這才是今日的重頭戲哩。

等紀澄幾人到了潁水畔時,水濱的小街上已經人滿為患了,街道兩邊全是小販兒,有賣摩合羅,也有賣“水上浮”的,水上浮就是用黃蠟鑄的鴛鴦、龜魚等水上之物,最巧的還得數那“谷板”,是小木板上放著泥土,重傷粟谷,生出谷苗,再置上小茅屋扮作田家小院,十分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