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隱曰忍

紀澄輕嘆一聲,擡頭看著沈徹,“突然想聽徹表哥吹笛子了,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沈徹自然沒有拒絕紀澄,“想聽什麽?”

紀澄看著沈徹,想了想,然後輕輕咳嗽了兩下,坐直身子擺出大爺的款,“給大爺吹首最拿手的。”

沈徹頗為吃驚地看向紀澄,然後唇角緩緩地翹起了弧度,“爺想聽十八摸還是兩香親?”

十八摸是什麽?兩香親又是什麽?雖然紀澄不懂,但是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麽正經玩意。

不過最讓紀澄吃驚的是,沈徹還真順著她的意就扮上了,天生當小倌的料。

可是紀澄當然是不想跟沈徹玩十八摸和兩香親的,“吹一首長相憶吧。”

長相憶,在遠方,可千萬別忘了故人。

淡淡憂傷而纏綿婉轉的笛音緩緩響起,在夜色裏仿佛伸出了無盡的絲線,將人的思念傳到了遠方。

紀澄昨天夜裏幾乎沒怎麽睡,這會兒被沈徹慢吞吞的笛子吹得開始耷拉眼皮了,不是沈徹的笛音不夠繾綣,只不過那無關紀澄的事兒,她從心裏抵觸這個人,所以也就不受他的音樂所感染。

一曲未完,紀澄已經側躺在蒲席上睡著了。沈徹抱來被單替紀澄搭上,又坐回原處繼續吹長相憶。如果紀澄醒過來的話,還會聽見沈徹吹的《十八摸》和《兩香親》。

夏夜裏坐在下面的院子裏乘涼的羽衣滿臉都是沉醉,“是公子在吹笛嗎?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呢,真好聽。”羽衣輕聲喟嘆。

霓裳飲了一口茶,望著頭上的星空,她也是好多年沒聽過了。霓裳對上頭小院的女子越來越好奇了。至於她為何肯定那是位姑娘,只因她去打掃時聞到過女兒家的香氣。

紀澄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時自然已經在芮英堂了。用早飯的時候老太太的神色有些不對,早飯還沒吃完,紀澄的大嫂範增麗就到了。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兒,能讓她一大早就跑來。

紀澄心裏其實已經猜得差不多了,只不過是沒想到沈徹的動作那麽快。

用完了飯,範增麗去到紀澄屋裏,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聽說那位葉公子要和吏部文選司史郎中家的姑娘交換庚帖了。”

吏部文選司?紀澄眨了眨眼睛,果然就如沈徹所說的一般,給葉朗一個更好的人選,他自然就知道該選誰了。

葉朗不是進士出身,只是個秀才,後來捐了一個官,並未得到實職,這些年朝廷買官賣官的口子越開越大,捐官的人數是實職的四、五倍,便是葉朗的父親是瑯琊郡守,他若要等到一個令人滿意的實缺,還得在吏部想辦法。

吏部文選司掌考文職之品級及開列、考授、揀選、升調,葉朗若是能有那樣的嶽父,仕途可就順坦多了。

“這親事議了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葉家也太欺負人了,這都要交換庚帖了,前幾天又到沈府來相看什麽?當時連咱們家的玉佩都收了,如今又來……”範增麗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發怒。

紀澄道:“只怕當時史家的事情還沒敲定,何況黃夫人又是葉朗的姨母,他自然要給她一點兒面子,不過是相看而已,又不是訂親,說不得什麽反悔不反悔的。”

範增麗嘆息一聲,“你也別往心裏去的,憑你的樣貌什麽樣的人家去不得?老太太心裏也難受呢,你千萬哄著些,京城這麽大,肯定還有合適的人家的。”

京城再大,只要沈徹在,她就嫁不了,紀澄心裏想著,卻無法同範增麗說。

過得兩日,葉朗再次登門,這會兒是專程來向老太太和黃夫人賠罪的,顯見的葉家和史家的親事是鐵板釘釘了。

雖說這回親事沒成不是紀澄的錯,可外頭人哪裏知道內情,只會私下議論,定是紀澄不好,那葉家才沒相看上她。要知道史家那姑娘,都十七歲了還沒定親,就是因為模樣生得太過普通了些,說普通這都還是委婉的了。

葉朗拜見了老太太之後,又去了他姨母黃夫人的院子。黃夫人因為紀澄的親事不成,不僅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她自己也很是不悅,不知為何突然橫亙出一個史姑娘來,事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姨母。”葉朗一個大男人在黃夫人面前還是只能垂頭而立。

“阿朗,你這是怎麽回事啊?當初來信時,你父親和你不是都對和紀家的這門親事首肯了麽,兩家都相看了,怎麽突然就變卦了?”黃夫人冷著臉問,“史家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我怎麽一點兒也不知情?你家若真有和史家聯姻的意思,當時怎麽不告訴我?害我在老太太跟前拍胸脯保證,現在又算什麽?”

葉朗還沒從瑯琊動身的時候,黃夫人就已經把紀家的情況寫信告訴了葉朗和他父親,他這次上京一是為賀沈芫成親,另一樁就是為了和紀澄相看。這會兒突然變卦,也難怪黃夫人不給葉朗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