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人(上)(第2/2頁)

龍城是馮拓所建燕國的都城。

那馮拓也是個人物,先帝時曾官中衛將軍,後來姬央的二叔與她父皇爭奪皇位落敗,由高義護著出逃昌黎郡,馮拓與高義是姻親,也隨之出逃。再後來馮拓殺了姬央的二叔姬成,擁立高義為王,可他虎狼性子,如何甘居人下,再殺高義,自立為天王,建國於龍城,以“燕”為國號,大赦天下,改元建安。

如此大逆不道,中州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可天子令不出中州,各方諸侯也樂得有馮拓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以隔岸觀火。

卻說為何中州興兵於涼,卻放過了燕?那是因為石遵不得人心,涼人恨之甚深,而馮拓在燕卻選賢任能,重視農桑,勤於政事,下詔減省徭役賦稅,很得百姓擁戴。加之他外聯慕容鮮卑,以公主嫁之,又與柔然通好,娶了郁久閭部的公主,蘇後恨得咬牙,也不敢輕易興兵。

沈家要取龍城自然得大費周折,但東邊的燕朝不取,將來沈家西出時就容易腹背受敵,非常被動。

且不提馮氏,只說沈度的確沒有太多閑暇,但二娘子卻又不一般。她是沈度二哥的獨女,他二哥去得早,正妻還沒來得及有孕,膝下只庶女二娘子一個。後來沈度二嫂改嫁,他二哥這一房便只剩二娘子,如今二娘子一去,那就是絕後了。

前面已經說過沈家的子孫精貴,且又是這二房獨苗,於情於理,沈度這個信陽侯不能不走一遭。

兩人別了薛夫人,又往戚母的泰和院去。

去時戚母正在抹淚,“那孩子自小就跟著我,本來身子就弱,出嫁前千叮嚀萬囑咐,叫她不要懷孩子,就是不聽,她才是十五歲啊,身子骨都沒長開。”

姬央聞言心裏一動,“二娘子是難產去的?”

裴氏在旁邊也在抹淚,聽了姬央的話回道:“可不是麽,孩子也沒保住。”

二娘子出嫁時才十四歲,嫁的是渤海郡高家。高家那一支也是人丁不豐,當初定親時本說好等她十六了再嫁,結果高飏的大哥戰死,高氏嫡出的就只剩高飏了。

高母生怕高飏有個三長兩短,嫡系就絕了,所以態度很堅決地要讓二娘子早點兒嫁過去。

沈家也知道他家的情況,這才不得已將二娘子先於大娘子嫁出。好在北地胡風頗盛,也不像南邊那般,非要按長幼之序出嫁。

二娘子一嫁過去,不到三個月就懷上了,可把高母給高興壞了,卻叫戚母是又喜又怕。然而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生產時一屍兩命就這麽去了。

戚母哭過一陣,又正色看著幾個兒媳婦並孫媳婦道:“咱們家裏就是再著急子嗣,也不能這般糟踐姑娘,十六歲之前最好都別懷上孩子。”

座中孫媳婦裏年紀最小的就是姬央和賀悠,姬央十五,還沒滿十六,賀悠是才剛過十六,這話顯然就是說給她二人聽的。至於姬妾,卻又不在戚母的心疼範圍內了,本就是為了開枝散葉才納的。

因戚母傷心欲絕自然不能理事,薛夫人身子又不怎麽好,理事的都是裴氏和祝嫻月,兩人同沈度這個家主商量了片刻,只聽裴氏道:“若璞還有要事,便先去吧,這裏有我和你五嫂看著,不會有事的。”

沈度謝過裴氏,又朝姬央看了一眼,這才出門離去。

用晚飯時,姬央破天荒地恢復了往日的食量,吃了兩碗湯餅,吃完飯又去園子裏散步消食,還親自挑了一枝紅梅插入邢窯白瓷瓶裏,仿佛前些時日的頹喪都沒發生過似的。

饒是玉髓兒這個跟了姬央好幾年的侍女也捉摸不透她家公主的心思了,這喜怒也太無常了。

“公主,你怎麽突然就好了呀?”也只有玉髓兒這等親近的侍女才敢開口問姬央。

姬央的腦袋往左偏了偏,又往右偏了偏,然後慢悠悠地道:“因為……”

玉髓兒脖子都伸長了,就為了能近一點兒聽。

結果姬央語氣一轉,“就不告訴你。”

小公主有了自己難以啟齒的秘密,覺得既慚愧又內疚,她怎麽能懷疑沈度呢?還有戚母。像這等以惡意去猜度人,於姬央還是第一次。大概是因為太過患得患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