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齊氏一早起來做了一屜桂花蜜棗米糕, 對切一半裝了籃子, 余的一半又狠切了一刀藏在屋中, 呵囑小兒莫要讓自己阿兄哄了去。

李小郎咬著手指點頭, 等齊氏出門,自己搬了凳子爬上去, 踮腳開了櫃門,伸手將紙包夠了下來, 抱在懷裏出去找繼兄們一起分了。

喜得大李氏抱了他在懷裏親了親, 誇道:“唉喲,真我李家的好兒郎! 你們不是一個腸子爬出來, 卻是一家子嫡親兄弟呢, 到底和旁姓的不同。”又偷教他和小囡囡,“你們娘是個壞的,我們不與她親。”

李小郎似懂非懂咬著米糕。

倒是李貨郎皺眉開口:“阿娘說得什麽話,怎好叫他們母子不和。”他最近身體有了起色, 脾氣也軟和了一點。

大李氏反駁道:“她現在還是你的婆娘, 以後誰知是不是,沒得叫她帶壞。”

李貨郎不知怎麽臉色突變,赤紅著雙眼,激動得手足亂舞:“怎得不是?怎得不是?她既嫁了我, 還能生出二心來。”

大李氏嚇了一大跳, 道:“她先前還嫁的沈家呢, 又如何又嫁了你? ”

李貨郎直眉赤眼道:“三娘是夫死改嫁,不是心性不好。”

大李氏見他氣得厲害, 不敢再多說,訥訥住了嘴,掰了米糕與孫兒孫女。小李氏立在窗下用手帕托著杏脯吃,聽李貨郎發火,疑惑地側了臉,心道:阿娘哪日不說嘴的,也沒見阿兄動氣,今日怎麽氣得連脖子都粗了?這裏面定有什麽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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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繼送了一小袋的糯米給沈家,何秀才見了饞起糖粽來,何棲記起家中還有一小捆幹箬葉,燒水煮得軟了箬葉,拿抹布一張一張凈,又與阿娣浸了糯米,。

何棲讓阿娣拎了一小桶幹凈的水,坐在廊下包粽子,她包的角粽小巧玲瓏、精致可愛。阿娣立在她身後看得眼直,笨手笨腳試著包了一個,怎麽也兜不住,連個角都立不起來,想著是不是包了太多的米,又去掉好些,這才包得了一個,只是松松散散,不成形。

阿娣拎著自己包的角粽,自個都忍不住發笑,紅著臉道:“我手笨,都包不出樣子來。”

何棲笑道:“你才包得幾個,還沒手熟。”

阿娣紮得一手好燈籠,偏包不好角粽,忙活了半日,額角都冒了汗,連一個差強人意的都不得。灰心求道:“娘子另派了其它的活計給我,我笨得很,怎也學不會。”

何棲道:“那你在院門口看著有無貨郎、箍匠路過,家中積曬得好些雞毛、雞內金,不拘換什麽來,撣子、竹漏、篾籮。遇著箍匠就喊進來,將鍋蓋、炊桶都箍得緊些。”

阿娣喜得連連點頭應下,起身道:“我粗手丫頭,也只做這些好使。”走了幾步又道,“竹漏我就能編呢,不必另換來。”

何棲誇道:“好丫頭,好生能幹。”

阿娣拿了掃把,開了院門,邊等著貨郎、箍匠邊悶著頭掃地。

沈計學堂還沒開學,擔心自己忘了功課,何秀才又送他一令的紙,叫他邊默書邊練字。隔窗看何棲包角粽,抿了一下唇,道:“阿公,嫂嫂說還有一罐花鹵,澆了白粽又甜又香。”

何秀才撫須笑道:“你倒與你阿兄不一樣的脾胃,大郎與阿翎都是無肉不歡的,阿翎更是嘴饞,吃了肉又要酒,肚裏酒蟲饞蟲不知養了幾條。”

沈計寫了幾個字,又問:“阿公,嫂嫂與阿兄真個要買船嗎?”

何秀才伸手摸他的頭,和緩了面容問:“小郎為何發問?”

沈計道:“阿公,阿爹留了山林,要是銀錢不趁手,不如先砍樹賣了木材應急。阿公寬心,阿兄與嫂嫂定不會魯莽行事的。”

何秀才笑了,道:“阿公不憂心,小郎也不擔心。我們一老一少,左右幫襯不上,暫且做一對閑人袖手旁觀如何?”

沈計點頭,暗下決心好好念書,不負兄嫂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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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娣在前院邊掃地邊聽動靜,直掃得塵土飛揚迷人眼睛,她自個倒是一無所覺,自顧自埋頭將角角落落掃個幹凈,眼見一人立在自己跟前,心裏暗道糟糕,掃把卻直朝來人裙擺招呼了上去。

齊氏挎了籃子穿得齊整上門,迎頭就是漫天泥塵,所幸米糕拿粗布蓋著,沒有弄臟。又氣又急斥道:“你這個丫頭好不曉事,灑掃灑掃,你也不灑點水,揚得一片塵土。”

阿娣眨了眨眼,記起齊氏來,這是自家郎主的親娘。自己沒等到貨郎,倒把貨郎娘子給等到了,也不知她會不會與自己的換雞內金? 又想起她是個愛哭的,上回來就哭了好久,這回……偷偷看了肯齊氏,果然又沒個笑臉了。

阿娣頓時怕起來,扔了掃把,一溜沖回院中,一氣跑到何棲身邊喘著粗氣道:“娘子不好了,郎主的阿娘又來了,又是要哭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