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古小蘑上前扶住莫輕遠,欲言又止。白衣男子一臉陰霾,記憶中那張清俊的面龐從未出現過如此陰暗的表情。

莫輕遠右臂燒傷了,無法禦劍追上去。古小蘑大恨自己沒用,指甲都嵌進了掌中,低低的道:“大師兄……”

“剛才你與那玄色過招,他唯恐你傷了縈縈,不敢硬拼,想來一時半會也不會傷害她。”莫輕遠突然鎮定的道:“咱們找個地方整頓一下,以防他們突襲。”

古小蘑有些訝異,卻也不好說什麽,點點頭應了,心卻懸在半空,向索縈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隱隱的難受起來。

山路崎嶇,夜風凜冽,四周仍是荒無人煙。古小蘑扶著莫輕遠找了個山洞升起火,草草處理了一下他的傷口,便各自睡去了,一直相顧無言。

原來沒了索縈,其實兩人都不是很愛說話。

可是很久以前,久到索縈還沒有來之前,他與她分明是那樣滔滔不絕,只恨自己沒多長個嘴巴來說話。古小蘑靜靜的看著莫輕遠清俊的面容,在火光跳躍下微微擰起的眉,隱藏著一絲疲倦。她輕輕搖搖頭,那些日子果然是太久遠了。久遠到只有她一個人獨自固執的在偷偷懷念。

“大師兄?”她試探般的輕道。

良久,莫輕遠才沉聲道:“嗯。”

古小蘑本以為他已經睡了,剛才想說的話卻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心中難受得愈發厲害,鬼使神差的道:“那個繡包……原是我的。”

莫輕遠突然睜眼,有些詫異的看著古小蘑,這樣認真的望著她仿佛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

“不怪你。”他輕道,眼中若有所思。

魔教妖人為何要找古小蘑?莫非是跟她變成那樣有關系?莫輕遠閉了眼,想了許久仍是沒有頭緒。

天很快便亮了,兩人采了些野果充饑,下山後一直沒有人煙,好在天氣不熱,莫輕遠的傷勢沒有惡化,但仍然耽擱不得。終於在第三天才遇到了人家,這一整頓,便是好幾天。兩人沿著玄色與靈獸天狗去的方向晝夜奔走,在之前小鎮逮住黃鼠狼精所得的銀子全部換成了兩匹駿馬,雖然古小蘑第一次騎馬屁股都磨起了泡,但是為了索縈,她還是呲牙咧嘴的跟在莫輕遠後面,一路疾馳。

可是根本無從追起。

若說索縈真是在二人離去時的方向,可玄陰教源自西域,和他們去的正好相反。如此不知他們的行蹤和目的,沿路詢問也十分渺茫,根本毫無希望。

莫輕遠卻沒有多說什麽,古小蘑心裏清楚,卻仍覺得壓抑。

天色漸漸暗了,兩人住進一家簡陋的客棧。收拾妥帖了,古小蘑翻開包袱,看到幾個瓶瓶罐罐,想到莫輕遠還沒有換藥,於是便拿了那幾個瓶罐,敲起莫輕遠的房門。

沒有聲音。古小蘑心下奇怪,一推之下房門居然沒鎖。她向內探進頭去,一股濃濃的酒氣撲面而來,莫輕遠伏在桌上,酒水灑了一地。

他原是不喝酒的。古小蘑眼中一酸,身為大師兄,便要做其它弟子的榜樣,這些年他越來越完美,早已將許多兒時的影子都磨礪光了。可那些謹守了十多年的邊框,終究是抵不過沒有索縈的痛苦嗎?

她輕輕喚了一聲,莫輕遠沒有反應。古小蘑便架起他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到床邊,將他放平。這才拿出那些藥膏,撩起莫輕遠的衣袖,臉色微微有些泛紅。

男子的手臂結實而修長,隱隱有清朗的氣息擴散開來。古小蘑解開紗布,將藥膏一點點刮下來,再塗新的上去。如此將整個燒傷的地方處理完,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古小蘑放下莫輕遠的衣袖,不經意的擡頭,卻發現莫輕遠正靜靜的凝視著她。

她的手一抖,心跳便亂了節奏。

“縈縈……”他喃喃道,突然握住她的手。

古小蘑心中一沉,待要掙脫開來,卻觸到他的眼神,心中滿滿的全是不忍。這些日子,雖然莫輕遠拼命壓抑故作鎮定,可那眼中的憔悴卻是無論如何也抹不掉的。她理了理心神,輕輕的道:“大師兄?”

莫輕遠隔了半晌,眼中清明了起來,手便也拿開了。

“對不住。”

“大師兄……你切莫太著急了,小師妹吉人自有天相,定然……”

“吉人?”莫輕遠輕道:“她才是倒黴,否則為何繡包到了她身上,便被人抓去了?”

古小蘑一滯,眼睛隱藏在燭光的陰影裏,沉默了半晌,忽然悠悠的一聲嘆息。

“若是繡包在我身上,你便高興了麽?”

若是被抓去的是我,你可還會如此焦急?

若是……

總是沒那麽多若是的。

莫輕遠這才察覺失言,起身急道:“小蘑,我……”

古小蘑靜靜的起身:“大師兄不必如此,縈縈便如我親妹妹一般,我自會拼命的救她,若她有個三長兩短,小蘑一命抵一命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