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郁帶魚。”

“幹癟蘑菇。”

“郁泥鰍。”

“幹癟蘑菇。”

“……你都不會換一句的麽?”

“明明你最討厭這句,我為何要換?”

“……”

“咱們坐了幾個時辰了。”

“不知道,坐著唄,又不花銀子。”

“可是剛剛那個饅頭攤子過去了……”

“什麽?!”古小蘑從一捧稻草中探出亂糟糟的腦袋,四下張望著:“在哪?”

“都說過去了啊……”郁琉指著遙遠的某處,閑適的臥在稻草中間。前面的四頭驢子一顛一顛的在小路中間行走,趕車的老漢半眯著眼睛瞌睡,渾然不覺車上的稻草堆裏多了兩個不明活物。

為什麽這家夥躺在稻草堆裏,也能跟躺在芙蓉帳裏似的一樣優雅。古小蘑怨念的望著他悠然自得的模樣,眯起眼睛道:“都怪你!”

“我怎麽了?”郁琉笑得十分無辜。

“你說低調一點躲避玄陰教的耳目……就是躲在稻草堆裏麽!”

“是啊,靠你那蹩腳的騰雲術,咱們一路得撞壞多少顆樹?”

古小蘑臉上一紅,啐道:“你不好歹也是個妖麽?連騰雲也不會……莫非你只會在水裏遊?”

郁琉好看的眉角終於忍不住又抽了起來,他頓了頓,輕道:“我若是騰了雲,這天上地下,還不得翻了天?”

可惜古小蘑沒有認真去想這句話的意思,她的心早已掛在那遠去的饅頭攤子上,愈發絕望了。

啊你媽的山。

咋一聽,一定會覺得是個很神奇的地方。

事實上,也的確很神奇。在古小蘑不恥下問了無數次的情況下,郁琉終於告訴她,那是一座只有晚上才會出現的山,山上遍布妖魔鬼怪,凡人根本無法靠近。

凡人?古小蘑剛想說自己也是凡人,就看到郁琉的眼神,很奇異。頓時就省了廢話的功夫,她若是凡人,就不會與他站在這裏了。

可是……只有晚上才會出現的山?

“白天是什麽?”她好奇的問道。

“你到了就知道。”郁琉詭異的一笑,順便沖她勾勾手指:“來,跳。”

他還未說完,青影浮動,飄飄欲仙,人已經穩穩的站在地上,動作煞是好看。古小蘑一怔,也跟著從車上躍下,幹凈利落,是她多年習劍的結果,卻叫郁琉頗有些意外。

“你倒也並非什麽都不會。”他望著她包裹裏狹長的物體:“會使劍?”

“當然。”古小蘑這輩子就屬劍法可以拿出來嚇唬人,聽得郁琉稱贊,頓時喜笑顏開:“怎麽?”

郁琉點點頭,右手伸進袖子裏掏啊掏,突然丟給她一本皺巴巴的小冊子。

“這是什麽?”她嗅到一股黴味,表情便不怎麽美好。

“誅仙屠神式。”他輕描淡寫的道:“反正也走了,便順手從玉帝老頭那順手牽羊過來,一直懶得翻。”

“玉帝?”她眨眨眼:“你果然是被關在天上過麽?”

郁琉一怔,墨綠色的眼眸一擡,直望進她心裏去。古小蘑的腦袋突然痛了起來,那個夢,那個夢——

“騙你也信,我吹牛的。”他淡然一笑:“我一個小小的帶魚精,怎會見過玉帝?”

“切。”她扁扁嘴,忍下滿心疑惑,雖聽他那樣說,卻仍仔細的把小冊子收進了包裹。

原來特別有錢也是一種煩惱。

古小蘑拿著一顆雪白的珠子,遞給了當鋪的掌櫃,看掌櫃的臉由紅變白,由白變青,再由青變黑,速度快得好似變戲法。

“請二位稍等,小的去請人看看。”掌櫃滿臉堆笑,命下人們端上茶水。

郁琉狀似無奈的坐下,無視旁邊沖他大放紅心的丫鬟們,清淺一笑:“我哪知這鎮子都換不開這顆珠子的……”

“上次擺脫十八的酒錢就是我掏的!你連一點碎銀都沒有還敢去喝酒……”

“老板娘說請我的啊。”他的表情愈發無辜了。

呃,那她的銀子豈不是白掏了?古小蘑頓時更加不爽,還未發作,便見掌櫃的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不知哪位是管事的?請借一步說話。”

郁琉正在喝茶,只是擺擺手,古小蘑便自然的站起身,跟隨掌櫃的到了內堂,卻不想剛剛拐進屋,只聽撲通撲通數聲,掌櫃的一家老小突然跪在了她面前。

“姑娘,我全家所有的錢只有這五百二十幾兩銀子,我知道當不起這珠子,可求您發發慈悲,就當給我們吧……”

古小蘑傻了,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們家可有人中了屍毒麽?”郁琉突然倚在門口淡淡的道。

掌櫃的仿佛見了救星一般,轉而又向郁琉跪了下去:“神仙,你一定是神仙,救救我兒子吧!”

原來這個鎮子叫遠橋鎮,離阿尼瑪德勒山腳下的泰安鎮不遠。掌櫃的兒子時常去泰安鎮做生意,豈知兩年前的一天,阿尼瑪德勒山上不知來了什麽怪物,泰安鎮的人都像瘋了一樣,掌櫃的兒子也沒有幸免,回來後神情木訥,脖子上有個齒痕,每到夜晚便瘋狂的抓人咬人,只得將他綁在床上。這樣苦苦支撐了兩年,有不少修仙道士去泰安鎮除妖,無一不是有去無回,直到最後一個老道士看了掌櫃的兒子,說這是屍毒,只有東海的淚珠或能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