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給我一刹那對你寵愛(一)(第2/3頁)

這屋子簡單地過了頭,門對面角落放著煤氣罩和煤氣罐,是他做飯的地方,最裏側窗邊靠墻是一張窄窄的木床,床腿潮濕斑駁,床頭是一張小小的、同樣斑駁且已經掉漆的小木桌,上面擺著一個杯子、一個暖水壺,和整齊堆放、幾乎占掉半張桌子的舊書——就是她剛剛看到的那一張,他家有且僅有的小桌子。

他沒有衣櫃,只有一個半舊的、塑料的半長衣架,立在門和床尾之間,一年四季的衣服全掛在一起,竟只占了衣架的一半。

她擡頭,留意到天花板上那個已經泛黃的、搖搖晃晃似乎已不太牢靠的小吊扇。

在她打量的同時,顧天北已經從床下抽出一張小馬紮,完全撐開才矮矮的一個,只比他的腳踝高一點點,他拿一張紙墊著,慢慢坐上去,兩條長腿在胸前別扭地曲著,擡頭對她笑了笑,“沒有多余的凳子,你坐床上。”

“不用了,”年畫手掌撐在額頭上,轉身背對著他,輕聲說:“我走了,你記得吃藥。”

走出去,關上門,年畫放下手掌,露出一雙紅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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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畫拎著打包盒回來的時候顧天北正低頭看藥盒上的說明書,他打開門滿眼的詫異:“你怎麽回來了?”

“怕你一個人不吃飯。”年畫將打包盒放在他的小桌子上,“給你買了點包子和粥,吃了睡一會兒。”

燒水的時候她就看過了,這屋子裏沒什麽能現成吃的,只有一小盒米和一小袋面,雞蛋殼都沒看見一片。

顧天北保持著手握門把的姿勢,回頭就看到她半蹲在桌邊,側身將盒子打開,用手來回著呼扇對著那碗熱粥散熱,又小心翼翼地將一小碟青菜拿出來,擺在一旁,動手去掰一次性筷子。

昏黃的燈光電壓不穩,時不時跳著閃幾下,那一抹光線下的年畫渾身被鍍上一層溫柔的光。

柔軟,讓人心安。

顧天北一時忘記移開眼神,不知是不是藥效發作的緣故,只覺得渾身上下更暖。

年畫做完了準備工作,側頭對他笑,還是那樣朗朗的聲音,“快來吃飯。”

……

顧天北小口小口喝著粥,年畫坐在他身邊扭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說話。

“顧天北,你明天就別去上班了,也別看書了,好好睡一天。”

“顧天北,你平時一個人在家怎麽吃飯呀?自己做還是出去買?”

“顧天北,你要對自己好一點,不能總熬夜看書,毛爺爺說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顧天北……”

顧天北放下手裏的勺子,嘆口氣停下來,垂眸看她。

年畫自知話太多,立即捂了嘴,討好地對他笑笑。

安靜片刻,顧天北突然淡淡開口,“你好像很喜歡叫我的名字?”

“對啊,”小姑娘又笑嘻嘻地打開了話匣子,“你的名字好聽,姓也好聽,顧天北、顧天北,多遼闊,多大氣,多有氣質。”

顧天北笑了笑,沒說話。

遼闊嗎?天南地北,是孤獨。

年畫幫顧天北燒了滿滿一壺熱水,又幫他將藥分好,備注好服藥標準,放在床頭,水杯也洗幹凈了放在他手邊,又監督他喝完一整杯熱水後,才放心地離開。

此時已近十點半了,顧天北執意將她送上出租車。

車門關上,少年站在霓虹燈下向她揮揮手,片刻後,又突然俯身過來敲了敲車窗。

年畫搖下半扇車窗,聽他沙沙的聲音在耳膜上溫柔地敲:“注意安全,到家跟我……”

本想說到家跟我報個平安,卻想到自己並沒有聯絡工具,他笑容一訕,止住話頭,驀然伸手摸一摸她的頭頂。

這個小她四歲的小女孩,稚嫩天真,卻給了他從所未有的溫暖。

他在年畫詫異的眼神中慢慢收回手,“謝謝你,以後,不要再對我這麽好了。”

太幸福,我怕我會做不切實際的夢。

“不,”年畫執拗地仰頭,對他將眼睛笑成一彎月牙,明朗又霸氣:“我願意!管得著嗎你?”

出租車緩緩向前開,年畫扒著座椅轉身,看少年清瘦的身影被燈光越拉越遠,拋在身後,在空曠的街道上,孤零零一個。

眼睛酸脹地幾乎睜不開。

……

年畫踩亮聲控燈上樓,遠遠就看見母親立在門邊的身影,嚴肅的氣息隔著一層樓都能感受到寒意。

她貼墻站住,母親走過來,滿眼責備,“去哪了?手機怎麽關機了?”

“和林茜看電影去了,手機沒電了。”

“撒謊!”掌風從臉前掠過落在背上,母親恨鐵不成鋼:“我問過林茜了,她說她沒見到你。到底去哪了?”

年畫心下惴惴,咬著下唇,“去網了。”

“我就知道!年畫,你太讓我失望了,放著家裏電腦不用,為什麽非要去網玩,那地方魚龍混雜,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