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慶王哭了很久,也說了很多話。

從頭到尾, 晉王只是聽著, 沒有任何言語。

他並不是個會勸解人的人, 再說都不小了,孰是孰非也應該明白。

晉王離開了這間宮室, 臨行前只是拍了拍慶王的肩膀。

蘭珠還沒有死, 之前從慶王這裏離開, 便被弘景帝的人帶走了。此時被人送了回來,還剩最後一口氣。

她的衣衫已經被鮮血浸染透了, 讓人很難以想象一個人竟可以流這麽多血。

晉王看了她一眼,正想命人將她擡走,蘭珠突然有了動靜。就像似一具死屍,似乎不甘就這麽死去,還想做些無力的掙紮。

“別、別忘了你、你答應、答應我的話!”

“你似乎很在乎那個孩子,為何之前不把他帶走?”

蘭珠喘了一口氣,此時說話對她來說,已經是很艱難了, “我們這樣的、這樣的人, 朝、朝不保夕, 留在王、留在王府是對他好。我、我是、我是運氣好,領到這樣的任、任務, 多活了、不、不然可能、可能早死了……”

晉王緘默。

蘭珠的瞳孔慢慢擴散,人的意識也開始不清楚起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話……”

“那孩子是老七的?”晉王突然問。

蘭珠的瞳孔驟然收緊變成針尖大小,又驀地擴散, 有一個聲音卡在她的喉嚨裏,可她注定是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手半舉在空中,過了一息還是兩息時間,才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晉王蹙緊眉,看著她,半晌才道:“將她先擡走,屍體先別處理。”

晉王出了宮,直接回了晉王府,他本是打算去一趟慶王府,可此時實在沒有心情。

回了榮禧院,瑤娘正坐在炕上陪三個孩子玩。

一見晉王回來,瑤娘就忙下了炕來。

“七弟那事怎麽樣了?”

“父皇打算讓他去守皇陵。”

之後,晉王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瑤娘聽完久久不能回神,包括小寶也是。

那韓側妃竟是冒名頂替的?可為何上輩子她卻沒有偷跑?旋即小寶明白過來,這一輩子的軌跡早與上一世不同。上一世弘景三十二年大亂,他父皇於次年登基為帝,諸王之中,除了安王、慶王、魯王、吳王,其他人俱都死於弘景三十二年。

沒有脅迫,韓側妃自然不可能被逼逃亡,事情自然沒有敗露。那麽就是說知曉韓側妃身份,並脅迫她的人,應該是在其他死掉的皇子中間。

小寶下意識想到了永王,旋即又覺得不是。在三十二年裏,永王下了那麽大的一盤棋,怎麽可能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一個小小的高麗細作身上。

就在小寶想這件事的同時,晉王也在思索。

他同樣下意識想到永王,卻又覺得這不是永王的手筆。無他,他一直命人緊盯著永王,若是有什麽異動,早該收到消息。

那到底是誰?

難道是魯王?

晉王突然出聲道:“去將輿圖拿來。”

話說出口,卻沒人應聲,他這才想起福成被他派出去辦事了。不過還有瑤娘,她知道晉王有一份輿圖是放在這邊書房裏,就忙親自去了書房,將輿圖拿了過來。

輿圖乃是羊皮所制,經過特殊工藝制成,可保百年不風化不褪色。底色乃是淡黃色,其上標記著各種各樣的圖形和符號,反正瑤娘是看不懂。

她幫著晉王將輿圖在炕桌上攤開,晉王的眼睛就放在右上角處的一個地方。他看了看那處,又看了看左側臨近高麗,其上寫了個‘代’字的地方。

是的,代王的封地便是臨近高麗。

就在晉王看輿圖的同時,小寶也在看。

高麗王不可能無緣無故讓韓側妃協助一個人,必然與其有利益牽扯,而這個人是大乾人,還是幾位皇子中的一個,那麽除過代王不作他人想。

因為只有近在咫尺的利益關系,才能讓高麗王毫不猶豫暴露自己埋藏多時的釘子。

代王?

那個處事中庸,沉默寡言,平時一點都不起眼的代王。

其實想想也是,同樣都為中宮嫡子,會動心思很正常。而在這一場局中,既把安王掀下了馬,同時害了慶王,而害慶王並不是主要,主要目的大約在於晉王。

估計對方沒想到的是,晉王因為孫氓的點醒,並沒有在這件事裏動手腳。若是動了手腳,以弘景帝的性格必然能查到,即使弘景帝當時不發作,也會在其心中留下一個陷害手足的印象。

人上了年紀,心境會與以往截然不同。弘景帝防範著一眾兒子的同時,私心還是希望兄弟之間能和睦相處。從當初諸王齊聚京城賀壽,弘景帝所說的那一番話就可看出。

好深的心思,好深的謀算!

想通其中關節的晉王,竟有一種冷汗直流的感覺。

因為諸王之中,若是他從來沒有用心防範過的,大概就屬這個最平凡無奇的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