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兄長(第5/7頁)

軒轅遲遲卻安然坐回薄紗軟轎之中,不多時,便從轎中傳出了琴音。這陣琴音低回纏綿,宛若情人私語,美人低訴。初聽只是最普通不過的曲子,但細細聽來,卻覺得仿佛連最細微之處,也妙不可言。

赫連明玉原本對軒轅遲遲十分反感,此刻聽見這可親可愛的琴音,又透過薄紗隱隱看見她撫琴時的情態,竟也不免覺得心動神搖,難以把持。

然而這陣琴音在唐悅聽來,卻實在是可怕至極。她心中的怨恨,仿佛被這柔靡的琴音慢慢消磨,連傾城的煞氣也一點點地在融化。紅光黯淡之處,卻只見到那群原本已七零八落的攻擊者又站了起來,悍不畏死般向唐悅逼近。

不論是誰,聽到這樣的琴音,都會消弭心中的怨恨,削減戰鬥之心。唐悅曾聽過九念大師講經,當時只覺得戾氣消散,心神寧靜。此刻聽著這琴音,卻覺得心神煩躁,頭痛欲裂,幾乎連傾城都握不穩。

春風瑤琴,佛口蛇心,人為魚肉,我為刀俎。

電光石火之間,她突然想起《離恨經》中曾有對春風瑤琴的記載。知道這琴音最是能消磨人的意志,甚至令人產生幻覺,難以擺脫,是天下間除傾城刀外最具魔性之物。那些心神受控的人,根本聽不見這琴音。在場會受到影響的,只有唐悅和赫連明玉。思及此,唐悅迅速地揮刀斬退一人的攻擊,拔身而起,快如閃電般從眾人頭頂飛掠而過,片刻之間復至轎前。

神智清明的其實並不僅唐悅和赫連明玉,還有那白衣人。此刻他也正以手覆耳,全神貫注抵禦琴音,甚至來不及阻止唐悅。

唐悅劈刀而下,那薄紗紛紛碎裂,如漫天花雨飄散。琴音戛然而止。

唐悅與軒轅遲遲目光相對,竟都許久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軒轅遲遲感到指尖吃痛,才低下頭來,發覺自己的瑤琴上第二弦已斷了。

唐悅也很吃驚,以傾城之鋒利,竟然未將瑤琴攔腰斬斷,看來這春風瑤琴,果然十分古怪。

傾城刀鋒近在咫尺,刀尖上的鮮血滴落下來,軒轅遲遲卻沒有畏懼之色,只淡淡道:“傾城刀,煞美人,果然名不虛傳。”

“放了我大哥。”唐悅冷冷道。

軒轅遲遲惋惜似的撫摸著斷弦,終是道:“唐姑娘,我勸你還是罷手吧。以你一人之力要與拜月教為敵,何異於以卵擊石。”

唐悅深深吸了口氣,平靜心情,道:“我從不與任何人為敵,是你們在逼我。”

傾城的刀鋒,已停留在軒轅遲遲的脖子上,紅芒隱隱流動,幾乎映紅了她白玉一般的頸項。她卻只是微笑著,沒有說話。

那群人遠遠望著,竟都沒有過來。在軒轅遲遲沒有發布命令的時候,他們不過是一群沒有生命的石像而已。

白衣人懾於唐悅身上的煞氣,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從琴聲停下來,赫連明玉就已恢復正常,他只覺得後背濕了一片,大腦卻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一片靜寂中,突然聽見啪嗒一聲。一滴鮮紅的液體從空中滴落,恰好落在瑤琴的斷弦之上,最終隱沒於青色的琴身。

軒轅遲遲嘆了口氣道:“唐姑娘,你的右手已受了傷,還要硬撐麽?”

唐悅卻連右腕上的傷口都沒有看上一眼,十分平靜地道:“放了我大哥。”

軒轅遲遲凝視著對方明亮的眼睛,緩緩搖頭道:“我決不受任何人威脅,唐姑娘,你也一樣。”

語音剛落,她的右手小指突然勾起末端的琴弦,琴弦鏗然一震,與此同時,唐悅只聽見背後一陣風聲。她下意識地反身以傾城相抗,卻在看清眼前之人的瞬間,硬生生收回了傾城。傾城本可以洞穿那人的胸膛,也能夠成功幫助她避開這次的危機,唐悅卻沒有這麽做。唐悅已竭盡全力避開,頭臉之上卻仍是被那人鋒利的劍芒毫不留情地劃過。

赫連明玉站得較遠,不知道唐悅究竟傷在何處,只看見她用一只手掩住了眼睛,另外那半張蒼白如雪的臉上,神情復雜,似有些失望,有些憤怒,又有些難以形容的悲傷。鮮血一點點濺在唐漠的眉心眼角,他似是愣住了,竟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哥……”唐悅的一聲輕喚,此刻聽來卻像是哭泣,隱隱帶著哀傷。

唐漠冰冷的眼底映著眼前女子的面容,竟泛起了一絲漣漪,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白衣人卻突然向赫連明玉急掠而去,想趁此刻以靜安王府的尊客為質。唐悅便再也沒有猶豫,向白衣人的背影直撲而去。

這一刻,連軒轅遲遲都已愣住,她實在是想不到,這種時候,唐悅還有心思去顧及別人的死活。

白衣人本有十成把握可將赫連明玉抓住,卻在半途感到隱隱煞氣,倉促之間回頭,立刻被一把閃耀著詭異紅芒的刀,重重砍在了左肩,他頓時一聲慘叫,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