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守情(第3/7頁)

蘇夢枕離去後,唐悅便望著那燒紙錢的火盆,一動也不動,有如一尊石像。

到了天亮時分,便有早已候好的人過來擡了棺材出去安葬,唐悅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直到蘇夢枕攔著她,道:“你還沒清醒過來嗎?”

唐悅如遭雷擊,似乎方才清醒一般,神情一片慘白。蘇夢枕竟接著道:“醒了的話,跟我去瞧瞧吧。”

瞧瞧?瞧的是什麽?唐悅身子又是一顫,道:“我哪裏也不去。”

她竟感到說不出的害怕,是害怕看到商容身邊已有了相依相偎的未婚妻,還是擔心自己醜陋的面容暴露在對方眼中?奈何蘇夢枕看似沒有用力,手腕卻仿佛鐵鉗一般,唐悅一時無法掙脫。蘇夢枕瞧著她面上的神情,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在他看來,任何人,任何事物,只要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都是可以犧牲的。尤其是女人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工具,放太多的感情簡直就是毫無意義。這是他的做人方式,看似殘忍,但他一直引以為耀。殘忍,對蘇夢枕來說,是一個褒義詞。不管是殘忍也好,違背道義也罷,最後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就是成功。做什麽都好,犧牲什麽都不要緊,只要能達到目的。只相信自己的實力,依靠自己的野心和魄力,冷血無情地生存下去。

對於軒轅遲遲,蘇夢枕在乎她的價值遠勝於她本人引以為傲的美貌。想要讓軒轅遲遲青眼以待,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太多太多,英俊少年、武林新秀早已不在她眼中。然而她都從不輕易表示,這證明她聰明,而且高傲。對於別人的追求,她總是羞澀嫵媚地道:“我年紀還小,並不考慮這些……”

但實際上蘇夢枕卻知道,她一直在評估,評估追求者中誰才是能夠與她匹配的人。蘇夢枕善於對付女人,尤其是高傲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越是捧她,越是尊重她,她越是不肯將人放在眼中。相反,越是待她冷淡,越是不屑她,她越是心心念念不能忘懷。

他總是對她忽冷忽熱,時而溫柔體貼,時而冷淡疏離,就像是秋千一樣,一下子將她捧上天,一下子卻又突然放手,讓她猛地從高空中墜落下來。蘇夢枕的策略的確高於其他人,軒轅遲遲從小便對他格外的不同,甚至於,後來還想要嫁給他。

蘇夢枕冷笑,這其中大略只有一些是因他的做法奏了效,大部分的原因,還在於軒轅父女二人失和。軒轅遲遲總是想要改革拜月教,甚至想要對老一輩的長老級人物進行肅清,提拔一些年輕聽話的人擔任要職。可軒轅教主卻堅持不肯讓四大長老的位置由年輕人擔任,不論軒轅遲遲如何努力,那四個老家夥的位置還是不動如山。然而軒轅父女之間的分歧不僅限於此,他們永遠也不會坐在一起喝茶下棋,蘇夢枕甚至沒有瞧過他們能夠坐在一起安穩地吃完一頓飯。

蘇夢枕在拜月教中的地位,吸引來的並不僅僅是那些急於爬上他的床的女人。

他和軒轅遲遲之間,也遠遠不止於青梅竹馬或者未婚情侶的關系,甚至於比那些都要穩妥得多。蘇夢枕現在拒絕對方,不過是有了新的考慮,新的打算,對於他的目的來說更好的計劃。

而唯一讓他看不懂的女人,便是唐悅。按道理來說,她這樣的女人應該是最好上手,最容易打動的。因為她單純、忠誠,而且愚蠢。這樣的女人如果對誰癡情,那便是一輩子不能更改的事。蘇夢枕如若能得到她的心,便能將她牢牢操控在自己手中。然而,她的心卻不屬於他。

蘇夢枕突然覺得自己小看了唐悅,一直以來都將她看得太簡單,太透明。注視著她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傷心絕望的臉,蘇夢枕心想:“她平日裏待自己是何等的冷酷無情,想不到商容的一個婚訊便可以將她徹底擊倒。這簡直是太令人奇怪了,莫非這就是愛的力量?可以將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變得如此脆弱?”他雖然最懂得利用感情,卻從未嘗試過被感情這樣操縱,因此他可以說是天底下最無情的人,也是最不懂情之一字的人。

正在此時,突見北方一道藍焰沖天而起。蘇夢枕面色一肅道:“來了。”他的聲音十分輕柔,只是卻有一種莫名寒意,讓人心底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

會談的地點距離拜月教所在不遠,位於另一個小島上的別莊,那裏的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所有正道來的客人,當然都是武林中極有名望的人。少林、武當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平素雖不與江湖中多作來往,但這一次卻格外不同。若是沒有他們,拜月教未必肯給面子停下攻城略地的步伐,與正派進行和談,因此他們也是重要的主客,拜月教一早便已派人過去安頓。而其余能夠在莊中歇息的人,是各大門派世家的掌門人或極具權威的重要人物,地位最低的也得是各門派中的直系弟子,至於排不上名號的人,只能佇立於莊外,因為他們遠遠達不到受到接待的資格。這些住進莊內的人在武林中可說得上是舉足輕重的角色,他們的存在使得這場談判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