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第3/6頁)

而等她終於從牢籠裏離開的那個雪夜,她卻用一枚簪子,一寸一寸刺進了自己胸口。最後的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個陌生苑落裏那株紅色的臘梅,花瓣是鮮紅鮮紅的,如同她胸口的血跡一般……

隔了多久,都會隱隱作痛。

她手心緩緩攥緊,但凡稍許想起,依舊可以感受到胸口那道冰冷刺骨的寒意。

漸漸的,便折磨得她喘不過氣來。

“宋景城……”她鮮有直呼他姓名。

也將他從思緒中喚醒。

思緒中,他曾許多次回坪洲看她,那時的他其實已經很少同她說話,只是默不作聲看她,看她在苑中小寐,煮茶,猜字謎。也曾在確信她睡著後,唇間偷偷親吻上她的額頭。

卻又不敢多作停留。

卷入京中的風波,他沒有回頭路。

有誰知道,他多想同她一道,漫步一條無人打擾的林蔭小路。

就像在舊時的清平一般。

晨曦透過這樣的林蔭小路,灑在她肩頭。

這樣的小道,若是沒有盡頭最好。

一直走便是一生。

一直走便到白頭。

“錦年,你我結發為夫妻,我定會還你一世安寧。”

可笑啊,他卻一直給不了她想要的安寧。

他深陷泥濘,便連她都掩藏不好。

最後結局,是寒冬臘月裏,他抱著她泛著涼意的身軀,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裏,不知何時該停下,也不知當去何處。

那日天上飄著鵝毛大雪,戶戶屋檐下張燈結彩,掛著紅色喜慶的燈籠。

她身上早已冰冷道沒有任何溫度,卻好似年少時一般,安靜依偎在他懷中,同他一道,走完這一條沒有盡頭,更沒有旁人會來打擾的路。

若是最後一場可以重溫的舊夢,那就讓他永遠不要醒來。

雪中,那條沒有盡頭的路,便可白頭。

……

“宋景城……”她鮮有直呼他姓名。

他微怔。

轉眸看她,眼中噙著少有的氤氳,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而她眼中若有似無的詫異,也好似在提醒著他——過去的才是一場夢,眼下的林蔭小道才是最清醒的真實。

她就在他身側。

嘴唇是紅潤的,臉上帶著朝氣。

無論身著怎樣的衣裳,也無論胖瘦,無論待他熱忱或冷淡,都鮮活得同他並肩一處,個子剛好及到他的肩頭,身上帶著久違的暖意,將好驅散他心底深處最為可怕的寒意。

——永遠失去一個人,她完完整整消失在生命裏。

這一瞬間,四目相視。

似是都從對方眼中,捕獲到了些許不可思議的痕跡。

他是,她同樣是。

孟雲卿腳下滯住,眼神分明變化,卻沒有從他臉上移開。

宋景城也忽得僵住。

就在方才的一瞬間,好似從她變化的眼神裏,看到前一世的孟雲卿。

——被她掩藏很好的孟雲卿。

宋景城指尖微滯。

心底一股莫名的慌張湧上心頭,他怕被她看穿。

——同樣掩飾在如今這個宋景城身上,他的印記。

他下意識移了目光,好似尷尬般,怪異笑了笑:“表姑娘還是喚宋某一聲先生好,聽起來總覺何處別扭了。”

孟雲卿愣住。

他又道:“本來是想同表姑娘在苑中走走,只是沒想到宣平侯府竟然比定安侯府大上這麽許多。”

無論哪句,都不是前一世的宋景城當有的語氣。

孟雲卿不做聲了,方才,興許是巧合。

她心中如此想,方才才會如此錯愕。

孟雲卿便低眸改口:“宋先生不是說,外祖母和舅舅有話帶給我?”

見她移了目光,宋景城心中好似慶幸,又有幾分失望。須臾,斂了情緒,平和道:“老夫人和定安侯是讓我來問表姑娘一聲,日後是想留在蒼月,還是回燕韓國中?”

留在蒼月,還是回燕韓國中?

孟雲卿恍然,她確實沒有想過外祖母和舅舅會問起這個。

她自小生長在燕韓,是燕韓國中之人。但爺爺在蒼月,眼下她到蒼月來是見爺爺的。那一年半載後呢,是該繼續留在蒼月還是回燕韓國中?

論親疏,她姓孟,是爺爺的孫女,應當留在蒼月。

但論遠近,燕韓才是她自幼生長的地方,娘親過世後,外祖母將她接回定安侯府,定安侯府就如同家中一般,她見過爺爺後,應當要回到家中才對。

外祖母和舅舅應當都有思量過,才會讓人來詢問她的意思。

但外祖母和舅舅遠在燕韓,考量的應當只是以上這些,孟雲卿緩緩駐足,輕聲道:“本來是想晚些再讓人回燕韓,同外祖母和舅舅說的……”

宋景城也駐足看她。

“今日是蒼月文帝的壽辰,在壽辰的宮宴上,文帝賜婚了……”

賜婚,他眸間微顫。

“誰?”

孟雲卿擡眸看他:“宣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