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四鐵律惹風波

“你是誰?”

尋了個由頭從閨房內逃了出來,趙如是尋到那女子,劈頭蓋臉的便是這麽一句。

那女子背靠黃梨木椅而坐,右手端著一只青瓷茶盞,另一只手提著茶蓋,輕輕的劃拉在杯沿上,然後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才微微擡眸,不鹹不淡的笑道:“我是趙如是。”

“你說謊!”趙如是氣的雙肩發抖,卻有苦難言。

擡手揮退下人,那女子站起身,玉蘭色的裙裾拖曳在地,她打扮的極是素凈,一頭青絲僅用一根簪子挽起,發簪頂端,一枚東珠散發出點點幽寒。

緩緩繞著趙如是轉了一圈,她略帶嘲諷的笑道:“妹妹生得好模樣,好身段,也難怪夫君為了你一句話,便將宅裏所有侍妾都給散了。想來只要你在一天,夫君就不會多看我一眼。”

“住口,誰是你妹妹?”趙如是冷冷的打斷她,“夫君是我一個人的夫君,你算什麽東西?”

“對,我不算什麽東西……”那女子慢慢湊到趙如是臉前,與她臉對臉,鼻對鼻,眼對眼,然後,五官瞬間扭曲在一起,猙獰的面孔仿佛森羅惡鬼,陰冷狠厲的吼道:“你又算什麽東西?趙如是!你以為只有你能交上好運?你以為天底下的好事都要被你一人占盡麽?你能碰上畫皮師,為什麽我就不能!你能換皮得新生,為什麽我就不能!”

趙如是被這話驚的倒退一步,心裏一個聲音淒厲響起。

花艷骨,可是你做的好事!

紅藥堂內,靜室生香。

燈影之下,花艷骨掀開繪著玉蘭花的檀木盒,但見香料幹花,卻偏偏不見了裏頭最重要的東西——趙如是的美人皮。

“第四鐵律……”花艷骨喃喃自語,神情恍惚,眼前一切事物皆化朦朧,只有記憶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想起了兩年前,與大師兄同行出師之禮的那天。

焚香沐浴,清凈身心,盲眼侍者為他們換上袖口納著瑞草紋的白衣,又有稚女以狼毫點金粉,在他們足下畫上一道道金黃色的符文。

白衣金紋,意蘊手捉白夜,腳踏黃泉。

從此無畏無懼無忌,方能逆天改命,成就一代畫皮師。

萬事俱備,吉時已到,卻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一環——師傅不見了!

花艷骨與大師兄在祖師牌位前等了三天三夜,滿腔熱血都等成了冷血,那年臘月又是天寒地凍,衣食無繼之下,只能靠桌上的貢品活下來,並且一邊吃一邊思考著,怎麽把偷吃貢品的罪責全部歸到對方身上。

三天之後,師傅姍姍來遲,並對他們兩個表達歉意。

“其實為師並非故意遲到。”他笑容皎皎,如明月清風,“只不過是來的路上,突然想起忘記給你們兩個準備出師禮,故而只好在山川大澤中徘徊三日,終於搜來了兩件天材地寶……寒光,伸手。”

大師兄神色激動,膝行至師傅面前,雙手托出。

師傅微笑著將一根香蕉放在他手心裏……

大師兄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看著那香蕉,聲音壓抑,良久才言:“……此為何物?”

“愚徒,此乃乾坤六合唯我獨尊蕉,為師費了很大功夫才給你找來的。”師傅擡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笑道,“怎麽,感動的失去思考能力了麽……恩?為什麽用這種目光看著為師,難道你想與我為敵麽?”

大師兄看了看師傅,又看了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了那些死在這只手下的方丈主持掌門總舵主魔教長老滅絕師太等等等。

於是,他悲嘆一聲,蹲到墻角失落的吃香蕉去了……

花艷骨憐憫的看著他,覺得他的背影十分蕭索……

“小艷骨,伸手。”用一根香蕉打發走了大師兄,師傅將慈愛的目光投注在花艷骨身上。

“……請師傅賜蕉。”花艷骨別無選擇的伸出手

師傅對她笑得頗有宗師風範,身後三千白發揚起,仿佛一條雪色披風。

……然後,他把一只榴蓮放進她手心裏……

花艷骨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看著那只榴蓮。

“此物送你,做防身之用。”師傅語重心長的囑咐道,“有一事,師傅一直忘記跟你說……”

……通常他忘記說的事情,就是真的故意不說……

花艷骨手捧榴蓮,深吸一口氣:“師傅……徒兒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恩,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師傅笑道,“不過除了三大戒律外,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行規忘記告訴你,有關……畫皮師之間的鬥法。”

最愛與人爭狠鬥勝的大師兄早已豎起耳朵,屏息聆聽,而花艷骨卻心生不妙,眼皮直跳,總覺得某人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從直接和間接兩方面影響她的後半生……

“畫皮師人數不多,都是代代相傳的手藝,不過很可惜,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逆天改命的才華與氣度。哪怕是名家流派,也難免虎父犬子,偏偏是這種人,一出生便從長輩手中繼承下來許多名震千古的美人皮。”師傅眯眼笑道,如畫雙眸中閃過一絲利刃寒光,“為免美人皮落入這種庸人之手,從此明珠蒙塵。故而近年來畫皮師之間便有了一條不成文的第四鐵律——凡畫皮師之間,可相互鬥法,勝者可從輸家手中任意挑選三張美人皮。從此強者越強,弱者越弱,把下等人和劣質品從畫皮師的行列中淘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