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只拾落英不忍摘(第2/3頁)

須知這花魁也有品級之分,具體說來很復雜,但是身價絕對是最重要的一項。

“此為萬花樓的胭脂姑娘!”隨著一陣喧嘩聲,一名手捧青花美人瓶的女子裊裊登

台。

便是那些閱盡千帆的老饕客都為之咋舌,更何況是那些尋常男子。

墨荷開在瓶口,那女子蓮步香風,一身白衣宛若用千瓣白梅織成,唯領口對襟一對紅梅花,臉上沒有一丁點兒清倌兒的羞澀局促,卻也沒有紅姐兒的諂媚討好,硬要說的話,倒似股六朝煙水洗出的倦容。

風塵女子千千萬,但能當上花魁的卻屈指可數。

或烈或真,或媚惑或天真,每個花魁身上都有一種獨一無二,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胭脂的倦,便是她獨一無二的味道。

花艷骨剛要出價的手緩緩放下,她想,興許用不到她出場,胭脂只靠自己,便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想到這裏,她微微一笑,便欲轉身離去。

蒙她所救,一見投緣,只可惜一個志在勾欄,一個有意走馬天涯,道不同,難相見,就此別過,也不知道余生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花艷骨一邊唏噓,一邊轉過身。

然後,她看見一張英挺的臉。

兩個月不見,他看起來清瘦了一些,目光卻更加沉穩,整個人立在那裏,就像一把磨鋒利了的名刀,讓人不敢逼視。身上鎧甲未卸,披風未解,連腳下的狼都蒙著一層灰,看起來,來得十分匆忙……

“大師兄,你怎麽來了?”花艷骨笑笑。

寒光深深看她,良久,才灑然一笑:“來見你啊。”

他笑得陽光燦然,身後,一群腰間按著繡春刀的錦衣衛沖了進來,半數奔到寒光身後,隨時準備聽候差遣,半數將賞花廳圍了起來。用一種如狼似虎的目光打量著在場之人。

剛剛還熱鬧非凡的點花會頓時變成吊喪會。

達官貴人個個臉色蒼白,跟死了一百次親爹似的。再無人敢大聲喧嘩,只在私下裏交頭接耳,討論著到底是哪個屁股不幹凈,把錦衣衛給惹來了……

台上,被人遺忘掉的胭脂面露尷尬之色。

台下,花艷骨比她還要尷尬,錦衣衛什麽人,監察百官,抄家滅門,有心仕途的,有哪個敢在他們虎視眈眈下千金買妓?

“大師兄……事已至此,請你負起責任。”花艷骨無奈指了指台上孤零零的胭脂,“買了她吧。”

寒光順著看過去,臉色極其難看:“搞沒搞錯?本大爺又不喜歡她,幹嘛買她啊?”

“又不是讓你真買。”花艷骨道,“只是讓你開個價。”

開了價,就代表寒光和下面那群人一樣,也是來賞花點妓的,如此便沒有那麽多顧忌了,大家各買各的美人,只是……

“四兩。”寒光擡擡手,聲音回蕩在賞花廳中。

花艷骨覺得自己的瞳仁都放大了……

整個賞花廳變得鴉雀無聲,唯有數人被茶水嗆到的聲音……

四兩啊……

只怕點花會自創始到今天,就沒出現過比這更低的價錢……

“混蛋!你是不是來砸場子的啊!”花艷骨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怒道。

寒光眼神遊移了一下,才壓低聲音,溫熱的呼吸吐在她耳中:“本大爺來得匆忙,身上只帶了四兩銀子啊!”

那一刻,花艷骨真的想要趴在地上,小口小口的嘔血。

緊接著,賞花廳中的達官貴人們也回過神來,他們為難的對視一眼,拿不準上頭那位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到底是什麽意思。說他是來玩的嘛……這四兩是什麽意思?說他是來砸場子的

嘛……不過是一家青樓妓館,他想砸,動動嘴巴皮子就夠了,連手指頭都不用動彈一根。

花艷骨掩面哀號,然後拽過寒光的袖子,欲哭無淚道:“你再喊一次價……喊一千,銀票我有,我借給你!”

“開什麽玩笑?”寒光抱著她的腦袋,壓低的聲音裏含著一絲怒意,“借女人的錢逛青樓,想要本大爺顏面掃地麽!”

“那我……我把錢袋丟地上,你就當你撿到的……”花艷骨已經開始自欺欺人了。

“……這主意貌似還不錯,你丟吧。”寒光自己也想不出辦法了,聞言皺眉很久,最後只得和她一起自欺欺人……

“一千兩!”卻在此時,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寒光與花艷骨齊齊看去,只見一名容貌清俊的男子鶴立雞群,雙目灼灼的望著台上的胭脂。

胭脂就仿佛開錯季節的花,落寞的立在台上,仿佛一枝隨時會被狂風亂雪吹落的梅花。

直到那男子一步一步的走上台來,將身上的狐裘脫下,小心翼翼的蓋在她身上,仿佛一座平地而起的巍峨小山,為她擋風遮雪,還她天地清明。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身旁,老鴇尖聲為胭脂敲下此身價,“一千兩,今夜,胭脂姑娘便屬這位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