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排山倒海婚書來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比武……招親?”花艷骨轉過頭來,耳上明珰如月,“你們想要我的命麽?”

禦書房內,師傅和寒光倚在梨花木椅中,用喝茶掩飾臉上的尷尬。

“無妨。”師傅放下青瓷茶盞,慢條斯理的從懷中掏出一封婚書,放於右手案上,然後用鎮定自若的語氣對兩位徒兒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們現在定親吧。”

寒光:“……”

花艷骨:“……”

“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為師,難道說……”師傅深深看著花艷骨,語氣凝重,“小艷骨,你覺得為師更好麽?”

說完,師傅幽幽一嘆,起身走到書桌旁。

桌上一尊青玉筆山,其勢峰嵐起伏,雕工極為精湛。又一方溫潤端硯,紋理綺麗,其色如水。

師傅從筆山上取了一支毛筆,揮過硯台,沾墨幾點,然後落在婚書上。

“師傅……你想做什麽?”花艷骨看著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行大逆不道,違天地倫常之事。”師傅語調雍容,暈上墨色的筆尖落在婚書上,“寒光,既然你不願意娶你師妹,就準備好改口喚之師娘吧。”

“住手啊!”花艷骨和寒光屁滾尿流的撲了上去,抱手的抱手,抱腳的抱腳,拼命勸道,“師傅你冷靜一點!事情又不是沒有轉機!大不了比武招親前一天,給對手下瀉藥!”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窗外傳來。

三人齊齊看向窗外,只見當日宴席上的苗女坐在樹丫上,翹著一只光潔的小腳,朝窗內三人一點一點,腳踝間兩串花鈴跳動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我可是全聽見了喲。”她用一對雪貂般機靈古怪的眼睛,俏皮可愛的看著窗內三人。

那一刻花艷骨和寒光的心中閃過同一個念頭——殺人滅口。

“你們該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苗女從樹上跳下來,赤足踩在雪地上,就像踩在花海之中,竟一點也不畏寒。待跑到窗邊,她便將兩條藕段似的手臂擱在窗欄上,下巴往上面一枕,然後對裏面的人笑吟吟的說,“其實呢,也不用那麽麻煩,今天我過來是告訴你們一件事。”

“何事?”寒光冷冷看著她。。

“比武招親之事,還是明年春天再議吧。”苗女聳聳肩道,“這裏實在太冷了,我帶來的苗家武士全都水土不服躺下了。”

“哦!是這樣麽?那實在是太令人遺憾了!”寒光容光煥發的看著她,那表情怎麽看也不像是遺憾的樣子。

“所以啊,讓我們化敵為友吧,我已經沒有危險性了。”苗女朝花艷骨招招手,“喂!你,出來陪我玩吧。”

花艷骨看了師傅一眼。

“去吧。”師傅鳳目一瞥,對她笑了笑。

花艷骨這才恭敬退下,隨在那苗女身後,回到她在京中的下榻之處。

窗明幾靜,墻上掛著幾張仕女圖,畫中女子輕舟一片,劃進荷花叢中,但聞蛙聲一片。墻角置一方鶴型香爐,長喙微張,吐露出旖旎暖香。

“其實嫁到我們南詔挺好的。”苗女蹦蹦跳跳的給花艷骨上了一杯花茶,笑嘻嘻的說,“我們的武士驍勇善戰,而且個個都會唱情歌,若是喜歡一個女子的話,就一輩子只對她一個人唱,這點楚國的男人根本沒法比……當然,你師傅和師兄不在此列。”

“我替他們謝謝你。”花艷骨嘴角抽搐。

茶香淡淡,是花艷骨從未喝過的味道,有些甜,但是咀嚼一下,又是一種雋永的苦。

苗女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她,過了很久,才突然間開口問道:“你會嫁給你師傅麽?”

“……噗。”花艷骨將茶杯碰出很大的聲音,擡頭看她,“你說什麽?”

“婚書都準備好了,你不嫁給他麽?”苗女捧著臉看她。

“不能嫁。”花艷骨說。

“為什麽?”苗女問完,嘆了一口氣,“別跟我說什麽大道理,也別跟我說什麽師徒之間的恩義,我只知道,若是我家師傅肯這樣待我,我就算是拋家棄子也要跟他在一起!”

“……看不出來,你已經有孩子了麽?”花艷骨看著她那張約莫十四,五歲的臉。

“哎呀,打個比方而已啦,你們漢家的成語實在太難用了。”苗女捧著臉,哈哈笑起來,笑到最後,卻只剩下一聲悵然的嘆息。

花艷骨端著杯子,冷眼旁觀,這樣的笑容,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嘆息,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你找我有事?”她放下杯子,問。

“恩。”苗女擡起頭,定定看她,“你能給我換張臉麽?”

“逆天改命,換得新生。”花艷骨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苗女看著她,笑了起來。

她穿著一件蠟染的藍衣,上頭畫滿了蝴蝶,在她一笑之間,那些蝴蝶便全都活了過來,但見其翅膀一震,翩翩而起,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媚香,環繞著苗女飛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