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鳳凰台上鳳凰來(第2/3頁)

那名女子微微一愣,便笑了。帷帽落下白紗,一路滾到腳踝,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其中,但仍然隱約可見她臉上和手腕上的白絹,滲著一股血氣透著一股藥香,將她嚴嚴實實的纏繞。

南詔勇士並不知道自家走丟的公主就在眼前,開開心心的聊了半會天,便灑脫的揮手作別。

留下晚晚,目送他們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了,才緩緩轉身進了酒館。問店小二借了一把剪子後,她回了下榻的上房,對著菱花鏡,哢嚓一聲,剪在鬢邊白絹上。

沾著血跡的絹布一圈一圈落在她的腳邊,新生的皮相迎著風雪,微微生疼。

晚晚皺皺眉頭,然後赤足跑到床邊,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這才一邊朝手心裏呵氣,一邊走回菱花鏡前。

鏡子裏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雖非傾國之姿,但也算清秀佳人,尤其是那雙似喜非喜,似笑非笑的眉眼,叫人匆匆一瞥,便能生出三分喜愛。這正合晚晚的心意。畢竟如今這個世道,一個女孩子若是孤身一人在外,便不可以生得太美,不然便是惹禍上身,但也不能生得太醜,不然遇到困難時,便不會有人幫她。

“中人之姿……這樣最好。”晚晚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笑了起來。

撿起地上的衣裳一一穿好,走到樓下要了一份簡單的吃食,酒樓老板很是吝嗇,清湯寡淡不見鹽,宮保雞丁裏全部都是雞屁股,跟蠱王殿根本沒法比,可是晚晚還是吃得挺香甜。

她知道,她遲早得習慣這樣的生活。

將最後一口清湯喝進肚子裏,晚晚走出了酒樓,天有小雪,緩緩落在她的肩上,她看著蒼白的天空,眼睛裏有一絲悵然,今後要何去何從,她還沒有想好。

但是著一抹迷茫很快就消失無蹤。

“生我養我者南詔。”她心道,“父親母親虧欠我,可是南詔從未虧欠過我。我是喝南詔的河水,吃南詔的野獸長大的,總有一天還要回去故鄉;我的妹妹為難我,可是南詔勇士們不曾為難過我,總有一天我要跟他們再赴戰場,守我雲荒大澤;師傅不待見我,可又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他一樣瞎了眼,咱兩各奔東西,他有他的好姑娘,我

有我的小情郎。是了是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愛我所愛,恨我所恨,這才像我,這才不枉我在人世滾一遭。”

心頭陰鷙已去,晚晚灑然一笑,又恢復往日那精靈古怪的樣子,也不管外頭正在下雪,一路蹦蹦跳跳的朝雲邪對她說過的地方走去,活像一只靈山小鹿,不一會,便來了京城有名的景點之一,鳳凰台。

相傳建國初,高祖曾在此處建起高台,招攬四海之內有識之士在他帳下效力。時過境遷,人已作古,只留下這座高台。歷代君王延續著先祖傳統,繼位之後,都要重修一遍鳳凰台,然後設下專門的官員管理,若有遺漏民間的奇才,可以在此毛遂自薦,直達天聽,有真才實學者破格錄取,濫竽充數之輩就拖出去砍了。

有鳳來兮,棲我梧桐。守我河山,擴我疆海。

時至今日,鳳凰台上依然有官員駐守。

人來人往,沒有人多瞅他一眼,直到晚晚走到他面前。

“我是有才之士,我要面見國君。”晚晚說。

那官員正攏著手爐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就差磕在桌上,直到晚晚將這話說了三遍,他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方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一臉狐疑道:“姑娘,你在做夢?”

“你才做夢呢!”晚晚大怒,拔出刀子插在對方的桌子上,“我勇冠三軍,有萬夫莫當之勇,你要是不信,立刻出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

“老夫年事已高,一兩個時辰都撐不住,如何能戰三百回合?”那年邁官員睜一雙昏花的老眼看了她片刻,然後伸出瘦骨嶙嶙的手,提筆龍蛇,半晌之後,將一封信和一枚令牌交給晚晚,“不過聖上年輕,身強力壯,定能滿足你,你且去面見……”

晚晚總覺得這話有哪裏不對勁,可是她漢話學的不好,到底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只好糊裏糊塗的接過令信,然後轉身離去。

“且慢。”身後的年邁官員忽然張口問道。

晚晚回過頭來。

年邁官員依然是那副老眼昏花狀,抱著手爐,不緊不慢的問她:“鳳凰台上鳳凰來,可惜世人只知一個鳳血歌,卻不記得這座鳳凰台。小姑娘,你為什麽不選擇那位如日中天的國師大人,而要選擇聖上呢?”

晚晚心裏只有南詔,國師與小國君與她一點幹系都沒有。

她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

裏,只不過是因為受人之托——當日那名畫皮師給她畫皮之際,曾經問她要過兩樣東西,一是情蠱,二是她一年的自由——這一年當中,她要想方設法入宮,並且侍奉在小國君身邊,至於具體要做什麽,他並沒有說,不過晚晚想時機到了,他一定會再次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