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月無聲(2)

衛雲兮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在溪水邊有一座精致的亭台,隱約可以看見有個身影正歪在美人靠上飲酒。

這是誰?是人還是鬼?!衛雲兮心中一驚,急忙轉身就要上岸。

那亭台上忽地傳來清冷聲音:“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話就上來喝杯水酒。人生在世苦處多了,何不一醉解千愁?”

那聲音十分悅耳,似比她身邊的泉水更冷幾分,但是這樣帶著安慰的話此時她聽來卻暖如初陽。衛雲兮猶豫不決。

那人淡淡吩咐了什麽,不多時走來一位年輕的婢女,手上捧著一件狐裘,口氣生硬:“這是我家公子給小姐蔽體的衣服。”

衛雲兮心緒復雜,此時回房她是千萬個不願意的,但是在水中獨自悲苦卻也是無事無補。她咬了咬牙,從小溪中起身接過那婢女手中的狐裘披在濕淋淋的身上,低聲道:“替我多謝你家公子。”

那婢女就著昏黃的光線看到她一身青紫淤痕,眼神微微一軟:“小姐也別傷心了,天底下的男人都該殺!不過我家公子例外。”她說著嫣然一笑,拉著衛雲兮的手向亭子走去。

到了亭中,有一人抱著劍冷冷守在亭前,挺拔沉默的身姿如刀劍一樣冰冷。渾身若有若無彌漫出的殺氣不由讓衛雲兮多看了一眼。

那婢女笑道:“小姐別怕,這是公子的貼身護衛,叫華泉。”

“多嘴!”那藏在陰影中的抱劍少年冷冷蹦出一句。婢女吃吃一笑,得意沖他做了個鬼臉,這才拉著衛雲兮上了亭子。衛雲兮一見心中更不自在。以為自己在花園中哭泣沒人看到,但是卻不知原來在這寂靜的亭中竟有這不知來路的主仆三人。

上了亭子,她終於見到那聲音的主人。只見一位年輕男子正坐在亭中慢慢飲著酒,亭中的燈光很昏暗,照得他的面目也模糊不清。但是衛雲兮卻結結實實一怔。

她還從未見過這麽陰柔俊美的男人。他的膚色在的燈下顯得很白,唇色極淡,看去只有淡淡的粉色,鴉色一般的墨發用紫金冠固定住,五官十分明晰俊美,在夜色下看來竟隱約有一種難言的妖嬈魅惑。

他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金盞,聽到聲音淡淡擡眸,烏黑如夜的眸似能看入人的心底,沉沉的,帶著一種不知名的沉郁:“請坐!”

衛雲兮從怔忪中回過神來。這時她才發現那男子身上只穿著單薄的雪色長衫,而這一件濃灰重裘看身量長度應該是他的。她的心頭不由一暖,原來他怕她尷尬,把自己的狐裘脫給了她蔽體。狐裘很暖和,還帶著他身上一種清淡的藥香。她不自然地攏住自己,感覺著方才在水中幾乎凍僵的身子漸漸暖和過來。

她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便不知怎麽打開話題。

那人看了衛雲兮一眼,命方才那婢女上拿了一只金盞,為她倒了一杯酒,淡淡說道:“若在下猜的不錯,姑娘姓衛。是建王今日新納的側妃?”

衛雲兮定定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水,半晌才慢慢道:“是。我是……”

她端了酒慢慢一口飲下。濃烈的酒氣沖上鼻間,令眼中的淚再一次滾落。她使勁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方才是我不好意思,打擾了公子飲酒的雅興。我回去了。”

“等等。”他忽地出聲挽留,衛雲兮回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狐裘,低聲道:“敢問公子貴姓家住哪裏,這衣服我會還給你的。”

“我不是說這個。”他說著忍不住輕咳起來,門口守著的婢女連忙上前:“公子,您不能著涼的。”

“退下。”那年輕男子邊咳邊說。

“公子!您不聽奴婢的勸把狐裘脫了都咳嗽起來了,萬一寒氣入體,您的病……”那婢女嘮嘮叨叨地要繼續說。

可是他已皺起眉頭,聲音帶了幾許厲色:“挽真,退下!”

這一聲並不重,但是衛雲兮心中卻忍不住跳了跳。

她擡頭看著他眼中淡淡的怒意,心頭竟有些膽寒。這樣一位看似病弱俊美的男子發起怒來竟這般駭人。婢女頓時噤聲垂首退下。亭中又恢復安靜。衛雲兮尷尬站著,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下來。

他勉強鎮住咳嗽,看著衛雲兮,輕咳一聲:“是在下冒昧了,還未介紹自己,在下殷淩瀾。”

殷淩瀾?衛雲兮搜遍腦海,卻不知京中有哪一個公子姓殷又有他這般俊美的長相。

衛雲兮禮貌一笑:“原來是殷公子,幸會。”

這一句話並無錯處。殷淩瀾清冷如星眸中卻漸漸湧起黯然失望,衛雲兮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難道他認識自己?

她剛想要開口問。殷淩瀾已淡淡低下眼簾,又倒了一杯酒放到她跟前:“衛小姐為何在花園中哭泣?”

衛雲兮一怔,心中苦澀得無法言說。說自己被逼著做了建王側妃?還是說新婚之夜被慕容修折磨得想要去自盡?對於她早已是身敗名裂的女人來說,被賜婚成為建王側妃已是極大的幸運了。而被慕容修看上,恐怕亦是京中各名門閨秀最羨慕的一件事吧。在京中誰人不知,如今的慕容修早就今非昔比,在他手中有南楚最彪悍精銳的十萬虎狼之師,最近十年在與北漢連年征戰之中,只有在他的帶領下南楚才第一次大獲全勝,而不是一敗再敗,割地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