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底線(第2/2頁)

站在雞圈門口,連蔓兒可以聽見上房外屋的說話聲。

周氏正領著幾個媳婦在做晚飯。

“奶,這菜不能炒,得放蒸籠裏蒸,要不這菜就竄味了。聽說人家酒樓裏做這道菜可講究了,燒火的柴禾,只能用松木。”這是趙秀娥在說話,在吃的精致、講究上面,連家的人裏數趙秀娥最精通。

連守信送了幾樣菜給上房,周氏這是要將菜都熱一熱再吃。

連蔓兒喂完了雞,也沒繼續聽下去,就回了西廂房。張氏已經將飯做好了,幾樣菜都是放在簾屜上蒸的,和飯一起出國。

連枝兒在屋裏放好了桌子,擺上了碗筷,將飯菜端進屋,娘幾個就上炕,圍坐在炕桌邊,吃了起來。

一家人吃的正香,就聽見門簾子響,連蔓兒擡起頭,見是連守信從外面回來了。

“咋這麽快就吃完了?”張氏就有些吃驚,上房吃飯比她們早,但是連老爺子要和連守信說話,她還以為這頓飯,會吃到很晚那。

“嗯,吃完了,就回來了。”連守信說著話,也脫了鞋上炕。

連蔓兒也覺得就按照平常吃飯的速度,連守信這頓飯吃的太快了,而且看連守信的臉色,似乎並不是很好。

“爹,再吃點不?”連蔓兒就問。

“啊,”連守信遲疑了一下,就挪到飯桌邊坐了,“那我就再吃點。”

連枝兒坐在炕沿上,就忙下地,另拿了一副碗筷,給連守信盛了滿滿的一碗飯遞過去。連守信接了飯碗,扒了一大口飯,就去夾菜吃。

“孩子他爹,你在上房,這是沒吃飯咋地。”張氏就瞥了連守信一眼,問道。

“……沒吃飽,就吃了幾口。”連守信先吃下半碗飯,才開口道。

“咋地啦,爹?”五郎就問。

連守信低頭扒飯,沒有回答。

“是啥事,你就說說唄。這也沒有外人,孩子們也都懂事了。”張氏夾了一筷子菜放進連守信的碗裏,說道。

“也沒啥,”連守信低著頭,慢慢地道,“就是他爺跟我說,那個意思,想讓咱跟人家沈六爺說說,要給他大伯尋個官,實缺啥的。”

“啊?”張氏就吃了一驚,“那不是宋家答應給他大伯的嗎?要官,還是實缺,這是多大的人情啊。咱跟人家沈六爺是啥關系,一直都是人家照應咱們。人家要是不來答理咱們,咱們跟人家根本就搭不上話。還要官啥,這讓咱咋跟人家開口?”

張氏吃驚,但連蔓兒一點都不吃驚。年前出了高利貸的事,連老爺子似乎是放棄了對連守仁的期望。但是前些天,宋家給連守仁捐了監生,連老爺子對連守仁的期望之火,又死灰復燃了。

畢竟是心心念念了這麽多年的事,眼看著又有了希望,誰能不期待那。

她連蔓兒覺得連守仁不好,但作為父親的連老爺子,他眼中的連守仁,肯定不是連蔓兒眼中的那個。父母與子女,血脈親情,即便是曾經寒心,曾經血冷,有幾個能堅持到底,只要略有一絲春風,心和血都會再次回暖、滾熱。

而連老爺子想讓連守仁做官,是為了連家,同時也是心疼連守仁。他是認為,連守仁只有做官,才能生活的好。禁著連守仁在村裏過了這半年多,連老爺子心裏更堅定了這一點。

有的時候,父母的偏心,也許不僅僅是出於對哪一個子女的偏愛,更是出於一種種族、基因延續的本能。

不過,在連家,連老爺子最疼愛的,始終是連守仁。

“爹,那你是咋說的?”連蔓兒就問。

“還能咋說,你爺讓我幹別的,我都沒啥說,就這事,我不能答應。”連守信就道,“我沒這個本事。再說了,這也不是個事。”

連守信放下飯碗,臉色少有的嚴肅。

“咱做人,要講究本分。沈六爺跟咱家,一直都是人家在幫著咱們,沒人家買咱的葡萄酒,沒人家給咱這玉米種子,咱家能有今天這日子。咱得知道感恩。說到回報,咱能給人家啥?咱啥也不能給人家,還要再求人家辦這麽大的事。說啥人家看待咱不一樣,那咱就這麽回報人家?”

“這絕不可能的事,我要能那麽幹,我成啥人了。”連守信說完,又端起碗,低頭扒飯。

連蔓兒抿嘴笑了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說連守信的本性如此也好,說連老爺子和周氏將他教導的很好也好。連守信就是一個本分、感恩的莊稼人,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鉆營”這兩個字。